“你知道我爸妈是想要个孙子的，这回却是一个孙女，这让他们很失望……”杨洪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生男生女是自然的选择，也不由咱们决定。这次来的是女儿，那就是女儿了，咱也不能把她变成儿子吧？”雪婉回答道。

         “这个我知道。如果没有计划生育，以后咱们可以再生一个，可是现在就只能生一个，所以我爸妈想让咱们……”

         杨洪武说到这儿，怯生生地抬眼偷偷地瞥了雪婉一眼，没有敢再往下说。

         “想让咱们干什么？”雪婉提眉抬眼，警觉地问道。

         “他们想让咱们……想让咱们……”杨洪武目光躲闪着不敢正眼看雪婉，口中吞吞吐吐不敢直说。他犹豫再三，这才一咬牙，把最后几个字挤了出来：“……把孩子打掉！”

         “什么？ 你说什么？ 把孩子打掉？”雪婉眉头紧皱，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不已。“哼！亏他们想得出！”她把头一扭，抛出这一句话，直接硬气地拒绝了。

         杨洪武低着头紧咬着嘴唇，沉默片刻，这才又抬头开口道：“我……我知道你会舍不得的，可是……可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有两个姐姐，我们家是单传，所以……所以咱们必须生个男孩儿，否则俺们家就断了香火了。”

         雪婉一听这话，气得她差一点儿就喊出来了。

         如果杨家是家住农村的农民，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的。

         可是洪武的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医院的大夫，他自己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他们的脑子里居然还是这种陈旧的观念，这让她不禁大跌眼镜。

         她不同意打掉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她自己想要个女儿，更是因为这个提议，还勾起了她第一次做流产时的那段痛苦的回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不行！”她把头猛地摇了一下，坚决地回绝了。“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会生下来的。”

         杨洪武听到妻子又一次拒绝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来，似乎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他慢慢地走到窗户前，面对着窗户，看着窗外。

         “那么……这样吧，”他背对着雪婉，又缓缓地开口了。“咱们把孩子生下来，但生下来后就把她送走，这样咱们以后还可以再生一个……”

         对于这个建议，不知道他是不敢面对着雪婉说，还是觉得胸有成竹，但让雪婉觉得他好像是高高在上，在向她发号施令，这让她的心里很是不爽。

         “杨洪武，这是你的主意吗？还是你爸妈的主意？”她冲着丈夫的后背，厉声质问道。

         “你别管是谁的主意，你不是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我们同意。但你也要退一步吧？ ”杨洪武转过身来，右手挥舞着说道，但仍然站在那里。

         “杨洪武，你也不好好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把孩子生下来了，还要送给别人的？ 那都是一些走投无路、被逼无奈的人才会这样做的，否则生下来干啥？”雪婉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为自己的公婆和丈夫一家出的馊主意感到气愤。

         “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是走投无路了呀，所以才不得已走这条路的……”杨洪武两手一摊辩解道。

         “你觉得你们家走投无路了，我不觉得我们家是这样的。”雪婉“唰”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又回答道：“反正这个孩子我是打算生下来的，而且还要把她养大成人。”

         “哎，你别走哇，我还没说完呢。”杨洪武一看妻子要走，急得直招手，想要留住她。

         雪婉已经走到了门口，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停在那里，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我就出去了。”

         “就是这个事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嘛。”杨洪武摊开双手，以近乎恳求的口吻回答道。

         “这个事儿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想法了，没什么可商量的。”说完，雪婉打开了主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刚才杨洪武回来时，李淑兰正在阳台上收拾东西。等她回到厨房，再到过厅，都没有看见女儿和女婿，又看见主卧室的门关着，知道两个人在里面。

         过了好一阵子，才见女儿从里面出来了，可是脸色严肃，知道可能是吵架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忙走过去，坐在了餐桌一边与女儿对面的椅子上，刚要开口问，就见女婿紧跟着也从主卧室里出来了。

         她又急忙起身，问女婿道：“洪武，晚饭在哪儿吃的？ 我去给你们泡点茶吧。”

         “啊…… 下班后我到我爸妈那边去了一趟，就在那儿顺便吃了。”杨洪武说着，走过来，也在餐桌边雪婉的一旁坐了下来。

         “你爸妈那边都好吧，没啥事儿吧？”李淑兰在厨房里一边烧水，一边准备着茶壶。

         “啊，他们都好，没啥大事儿。”杨洪武盯着桌子上的茶杯，回答着。“就是有关雪婉产检的事儿，上次我跟雪婉去医院时，大夫不是没告诉俺们B超的结果吗？ 我妈打听到了，说是个女孩儿。”

         “啊，那好哇，女孩儿好哇。女孩儿顾家的，等你们老了，她会照顾你们的。”李淑兰在厨房里回应道。

         “说是这么说，可是……可是我爸妈想要个孙子，因为俺们家只有我一个男孩，是单传，所以想要个男孩儿。”

         “嗨—— 现在这个年代，男女都一样，没什么区别。”李淑兰说着，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茶壶，来到餐桌边，把茶壶放在了桌子上，也坐了下来。

         “现在不像过去了，那时候大家都想要男孩儿，尤其是农村，因为种地都需要劳力。现在大部分人都住在城市里了，也不用种地了，所以过去的观念也都变了。”李淑兰继续唠叨着。

         “我爸妈就是想要个孙子，讲什么道理都没用。”杨洪武低着头沉默片刻，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雪婉一听，心里忍不住一阵窃喜，看来丈夫没有改变主意，还是生男生女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他爸妈想要孙子罢了。

         李淑兰又端起茶壶，一边往茶杯里倒茶，一边回道：“那——雪婉怀的是女孩儿，他们也只能抱孙女了。”

         “妈 ——他爸妈想让我把孩子打掉，然后再给他们生个孙子。”一旁的雪婉忍不住插了一句。

         “把孩子打掉？”李淑兰闻之一愣，手里正在倒茶水的手一下子停在了空中。

         她把茶壶放在桌子上，沉思了片刻，又道：“怀孕这么久了多不容易呀？ 现在想要打掉可能已经太晚了；再说了，即使可以，那谁能保证下一次怀胎就一定是个男孩儿呢？总不能每次都打掉吧？”

         “他爸妈说了，也可以先把孩子生下来，然后送人就行了。”雪婉又忍不住插嘴汇报道。

         一听这话，李淑兰没再说什么。

         她面无表情地又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把剩下的茶杯倒满了茶，然后分别递给了女儿和女婿一杯，自己面前也放了一杯。

         她端起茶杯，放在面前吹了吹，然后轻轻地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她又开口道：“生下孩子送人，那是自己养活不了了，才不得已那样做的；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自己无法抚养。咱们既能养活这个孩子，也没有因为别的原因不能抚养，所以咱们没必要把孩子送人。”

         “我爸妈很固执，我说服不了他们。”杨洪武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看来他回来做妻子和丈母娘的工作，都是他的父母逼着他来做的呀。

         正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了开门锁的声音，应该是万立新下班回来了。

         果然大门一开，万立新走了进来。

         他抬头一看，见爱人和女儿、女婿都围在餐桌四周坐着喝茶，忍不住笑道：“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开会呀？”

         “哎，你回来的正好。”一见爱人回来了，李淑兰好像一下子看到了主心骨。

         她急不可待，先简单地把今天雪婉去做产检的事儿说了一遍，又把他们亲家的两个提议也都说了一遍，然后又说明了她本人，以及女儿和女婿的意见，最后对爱人道：“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万立新换好拖鞋，放好了皮包，走到餐桌前，笑着对爱人道：“这个事儿不是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决定的，这个孩子是雪婉和洪武生的，应该由他们俩来决定。不管是外孙也好，外孙女也好，我们都会喜欢的，对吧？”

         “对对对，还是你说的对。我们只能说说我们的看法，最后还是要由你们俩决定的哟。”李淑兰打心眼儿里佩服爱人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