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县县衙门口,待两个官差背过来,往里面走去。门口站立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孤零女子。
女子双手交叠,不安地端放在胸前,额前一簇青丝垂落,伴在脸颊边。风卷残云,地上飞起一抹狂沙。她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缝着,防止沙尘入眼,单手掌遮面。
她见天色转变,飞沙走石,于是匆匆离开县衙的朱漆色大门,往街道上赶去。她一个人,如同一只孤雁,在晚霞西斜的大街上游荡。
她一会儿跑到卖香囊的摊子前,捡起一枚鸳鸯绣香囊。一会儿又站立在卖陶罐的摊子前,弓下身躯,摩挲着罐身,细心查看罐子的纹路。一会儿又三步并做两步,瞅着烧饼摊上的烧饼垂涎三尺。
她看什么都想买,再一摸口袋,发现空空如也,一个子都没有。她哀叹一声,摸摸早已咕咕叫的肚子,索性咽下口水。
她四处无亲,回过头茫茫然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姐姐,白洛颜。
白云初寻思着,白洛颜会不会还在生她的气,责怪她联手宋宁熙一起陷害她。她左右为难,碍于面子,她不想去找她。
可是肚子不争气地叫着,最后情感战胜理智,她还是头也不回地朝着竹茗堂走去。
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一片浓重的雾霭笼罩在山间。红色的晚霞下,山体被染成一片红色,宛如山野间的枫树叶片,镶嵌着一层金边。
她匆匆忙忙走到店铺门前。只见一间深褐色的歇山顶屋子,抬头是一块墨绿色的牌匾,上书竹茗堂。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锋明晰。
她复又摸摸肚子,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迈进略高的门槛。进入店铺内,四处张望。因为是傍晚,客流量并不多,店铺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站立在茶叶罐子前,指指点点,讨论着茶叶的话题。
她并没有仔细听客人的谈话,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前。
她的双手腕搭在柜台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渴望。“掌柜的,白老板在吗?”
刘掌柜见她面生,却依稀又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姑娘,你找白老板有什么事?白老板今日出差去苏杭进茶叶货,还不知晓几天能赶回来。”
刘掌柜见她是陌生人,于是眼不眨心不跳地撒谎。
白云初一听,犯了难,双手手指揉搓着,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
白云初自报家门,说:“掌柜的,不瞒您说,我是白老板的妹妹。我身无分文,来自稻花村,来投奔姐姐。既然姐姐不在,那我先行告退,不便叨扰。”
刘掌柜愣时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子容貌明媚,秀气,气质出尘。仔细一看,还真的跟白洛颜有一丝相像。“姑娘,这边请,跟我来。”刘掌柜偷摸着掩起手掌小声说。
白云初不明所以,跟随刘掌柜进了四合院,并往东厢房走去。
这是一间深褐色的厢房,一共两间的地方。刘掌柜轻轻推开门扇,白云初见到病中的白洛颜。一扇古朴的门扇敞开之际,两个女人四目相对,相似的五官,熟悉的气味,却是不同的脾性。
只见白洛颜披着一件玫红色彩绣团花软烟罗春衫,独自端坐在一方太素含晖黑漆长几旁,宛如一朵清高的玉兰花,悠悠盛开,带着淡淡的花香。
她涂着朱红色寇丹的手指握着一青瓷茶盏,涂脂抹粉,依稀还是能看到病容。
她一看眼前这个女子是白云初,那个忘恩负义,伙同小姑子宋宁熙置她于死地的女人。她刚被宋言婧摆了一道,受了严重的血藤鞭的毒,这会子她的出现犹如炸弹一般,在她本就苦涩的内心又割了一刀。
“砰”,手中的青瓷茶盏重重落在桌面上,才一会儿工夫,被她捏个粉碎。“谁放她进来的!”她怒声吼叫着,一股久违的怨气喷薄而出。
刘掌柜被吓得一愣一愣,畏缩着躲在门后,瑟瑟发抖。
白云初倒是不认生,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半晌起身说:“姐姐,我被衙门释放了。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姐姐你。”
“姐姐?你还记得我这个嫡女。想当初,是谁给我设下鸳鸯酒壶的局?可是你,我的好妹妹?”白洛颜颇为记仇,清晰记得当时自己差点命丧当场。
白云初眼泪簌簌掉落,哽咽着说:“姐姐,妹妹在县衙大牢里,想通透。你我姐妹一场,不该闹得如此僵。妹妹以前有错,那是旧账。妹妹发誓,以后定当好好守候姐姐,此生不渝。”
白洛颜面色铁青,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怒目圆睁。她一声怒吼,“宋家,吃人的宅院。手足相残,骨肉分离。你跟我谈什么道义,辩什么忠良!”
现场冷至冰点,白云初呆若木鸡。
刘掌柜瑟缩着身躯,从门后颤巍巍地走出来。拱手作揖,说:“白老板,你还有个妹妹,需要好好珍惜啊。”
“出去!......”白洛颜大吼一声,如猛虎嘶吼,咆哮起来。
白云初见此状况,掩面哭泣,转身,奔逃出了东厢房。
茶堂内,刘掌柜派人外出,找寻好久,才将白云初寻回。小伙计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低眉顺眼,“刘掌柜,白云初已经寻着。”
白云初双手垂落,垂头丧气地从外头迈进略高的门槛。显然,她的情绪十分低落,萎靡不振。
刘掌柜双手奉上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劝说道:“二小姐,白老板性子强势,你也是知道。她中了西域的蚀骨香,正在气头上。等过几天,她气消了,想起你们姐妹情谊,或许能接受你。你呀,先在竹茗堂住着,我让小厮给你收拾好西厢房。”
白云初一听,觉得刘掌柜言之有理,说:“谢谢刘掌柜,这么为我着想。”
刘掌柜拱手作揖,说:“屋子简陋,我让小厮多备一个橘子盆栽,给你装点屋子氛围。”
“有劳了。”白云初福了福身子,有一种大家闺秀之感。
白云初入住竹茗堂,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