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的一声,尖利的刀口,分毫不差地刺入蛮牛的肚子。她握紧刀剑,往前往深处继续戳去。一股有腥味的鲜血,夹杂着恶臭的味道喷涌而出。
蛮牛前仰后翻,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它如一幢大厦一般,倾倒在地,发出轰然巨响,四处被白色的粉尘湮灭。
白云初杀红的眼睛里,火焰渐渐褪去,冷却,恢复乌黑的瞳仁。她敞露出久违的笑容,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呐喊。解决了恶兽,她提着刀剑,步履蹒跚,朝着天香豆蔻奔去。
她只觉得眼前出现一片重影,暗色的阴影重叠,渐渐失去知觉,昏倒过去。
待她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目,看到一只浑身乌黑的乌鸦正站立在身旁,用尖利的喙啄食着泥土里的草种子。
她挣扎着起身,发现左手掌还紧紧抓握着天香豆蔻。她顿觉浑身疼痛难耐,抬眸望天,苍穹早已一片漆黑。
因为身处荒山野岭,不觉时间,只是感觉浑身冰冷,探出手,一摸腹部,手掌心依旧是一片嫣红。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嘴唇发白,脸色铁青。
看着荒废的山坡,漫无边际的山峦,她深知,今夜她不出山岭,必将命丧此地。
她复又看了一眼手掌心的天香豆蔻,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她的姐姐还在等待她的药材。
脑海中浮现一片迷雾,她幻想着姐姐喝了天香豆蔻制成的汤药,毒素清除,恢复健康活泼。
正暗自思忖,遥望另一个山头,看到一群家仆,手中高举耀眼的火把,朝着她挪移。火把缀连着,形成燎原之火,星星点点,灿若繁星。火光冲天,火蛇跃动。
她抓住最后一次机会,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呼喊,“刘掌柜,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她的声音,回音骤响。
刘掌柜貌似听到她的余音,挥舞着手臂,示意众位家仆,跟随他的指引。火把愈来愈近,终于在一片山坡上发现伤痕累累的白云初。
宋府书房,宋少凛从朝廷归来,闷在书房研究古籍。他正提笔写字,却发现狼毫毛笔上的墨汁不足,遂朝外呼喊,“雪茶,到书房来一下。”
婢女雪茶闻声,急急忙忙推开雕花木格子门扇,伺候在侧。雪茶从架子上掏出一枚徽墨砚台,拿着墨杵子,缓缓磨墨,浓淡有至的墨汁从砚台渗透而出,形成一滩水墨。
他用狼毫轻蘸墨汁,奋笔疾书,追问:“雪茶,今天是怎么了,府宅内静得出奇。”
婢女雪茶不小心露出马脚,“公子不知,府宅内的家仆被刘掌柜调走,说是去天虞山寻白云初。”
“哦?少夫人的妹妹刑满释放?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人跟我说?”他嗔怪道。
雪茶扇一下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地说:“公子,你朝廷事务缠身,哪里知晓。”
“哦,对了,你今日别忘了给少夫人送饭。还有,这个茶宠送去柴房,给少夫人解闷。”他手掌轻抚蟾蜍茶宠。
雪茶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吞吐着说:“公子,你三日未归。宋家早就变天。少夫人,少夫人,她不在柴房!”
“放肆!说!少夫人身在何处!”他怒拍桌面,突然站起,握住雪茶纤柔的手臂。
雪茶泣不成声,哭诉说:“刚才我去柴房,想给饿了三天的少夫人送些酥饼,却发现柴房人去楼空。质问小厮,却发现小厮吞吞吐吐,不肯说出实情。”
白洛颜失踪,宋少凛宛如丢失重要的宝物,拉着雪茶,便要问罪。外面响起一阵女子的轻柔脚步声,走近一看,是二小姐宋言婧和婢女秋桑。
宋言婧一身玫红色彩绣锦霞软烟罗春衫,手捧一个鎏金小暖炉。身旁婢女秋桑提着一个纸糊灯笼,黯淡的光线透出来,染出一片混沌的光晕。
她迈进略高的门槛,将婢女雪茶搀扶起来,不紧不慢地说:“哥哥,你跟一个低贱的婢女置什么气?嫂嫂,昨日回稻花村娘家,我府宅内事务繁忙,还未跟你请命。”
宋少凛一听,有如五雷轰顶,一甩宽大的袖子,怒斥,“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柴房半步。好啊,你们一个个,把我的话当耳旁风。真是气死我也。”他双手背后,在书房内踱来踱去,纠结难安。
“哥哥......,嫂嫂性子执拗,一意孤行,你又不是不知道。”宋言婧继续扯着弥天大谎。
婢女雪茶小声嘀咕,“公子,不可能。少夫人回娘家,必定知会我一声。这青天白日,人莫不是凭空蒸发,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猫腻什么!你一介小小婢女,信口雌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巴!”宋言婧给一旁的秋桑使眼色。本来忠厚实诚的秋桑顿时阴云密布,阴鸷可怖。
秋桑走到雪茶身边,不由分说,挥舞着手臂,劈头盖脸,“啪”,重重一记耳光打在她娇嫩的脸庞上。
“啊,公子,奴婢并未说谎,确实没看到少夫人。”雪茶继续狡辩。
“啪”,又一记耳光刮在她的脸颊上,打得她眼冒金星。
“好了,好了。你们都给我出去,我头疼。”宋少凛被宋言婧一顿操作,弄得六神无主,心烦意乱。
婢女雪茶哭泣着奔逃出书房,而宋言婧携秋桑出了房门,将雕花木格子门扇紧闭,徒留宋少凛一个人暗自神伤。
竹茗堂东厢房,瑶光紫气鼎,一缕香烟缭绕。
白云初仰躺在担架上,由家仆担着,送到东厢房。
白洛颜朦胧中惊醒,被一股冲鼻的血腥味呛醒,起身,披一件鹅黄色彩绣团花软烟罗春衫,看到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只见白云初身着单衣,浑身沾染血气,腹部更是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看到亲妹妹受重伤的样子,白洛颜心里的怨恨减掉一大半。
她右手捂住口鼻,左手臂往前撑,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云初怎么伤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