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之日》(Groundhog Day)
哈罗德·雷米斯(美国),199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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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作品的主题大致上无非以下几种:
1、外部的故事,这类题材主要涉及的是宇宙空间中那些遥远的星球以及假想中的未知文明,当然与之相关的显然还包括不同文明间的各种冲突及其合作;
2、未来的故事,这类题材探讨的则是地球文明或者说是我们人类文明的未来,数百数千甚至数万年后的地球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而到时我们的人类文明是否还会存在,存在的话又会演变到何种程度;
3、现实世界的故事,这类题材主要是对我们生存的现实世界进行某种突破常规的构想。
前面两种题材的故事都很好理解,这里显然没有举例说明的必要,毕竟类似题材的影视作品简直可以说是数不胜数。而至于第三种情况,这对于创作者来说显然具有相当大的难度,毕竟这样的创意不是谁都能够想得出来的。科幻本身是一种基于现实的想像,但如果把故事背景完全限定于真实的现实世界,那么这种想像显然就很难施展开来。在这方面《彗星来的那一夜》——讲的是一颗彗星划过地球时引起的时空扭曲所造成的几个本来互不相干的平行世界意外地交错重叠在了一起的离奇故事——是我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一个很好的例子,而这部《土拨鼠之日》显然也可以拿来当作另外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说《彗星来的那一夜》探讨的是时空扭曲之下的人际关系,那么这部《土拨鼠之日》探讨的则是时间停滞之时人的生存困境。
一个气象播报员到一个小镇报道当地传统的土拨鼠节日(美国某地的一种利用土拨鼠是否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来预测冬季长短的毫无科学依据的旧习俗),结果当他第二天醒来时却意外地发现时间又不可思议地重新回到了他到达小镇后的那一天。接下去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电影并没有明示这段日子究竟有多久,但显然很长,估计最起码也有一两年的时间,毕竟要让一个人短期内学会钢琴、冰雕等各种技能显然不太可能),每天早上一到六点钟,时间就会恶作剧一般再次重返回前面那一天。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永远被定格在了那一天,任何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到了隔天早上六点钟就会被完全清零重新开始。这种不断重复且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无论是谁身陷其中都难免抓狂发疯,毕竟我们人类可不像某些昆虫一样只有一天甚至是几小时的生命,这种像是恶作剧一样无止境的捉弄显然没人能接受得了,于是片中的主角后面崩溃发疯甚至于一次次地自杀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面对单调乏味的生活,相信很多人都时常难免会产生一种人生感触,就好像每天的经历都是在无意义地重复一样。这部电影正是把我们的这种感触给完全放大化了,它用一种极近夸张的方式把时间限定在了一日之内,而且是不断重复的同一日。如果我们把时间比作一条不断流动向前的溪流,那么片中主角的经历显然就像是进入到了溪流当中的一个漩涡,他的人生从早到晚都在这同一个漩涡中打转,他就好像是滞留在了一个时间的黑洞里永远都出不来了一样。在这不断重复的同一天之内,他的人生可以活出各种不同的内容,但这些内容无论怎么变化都只有一天的存续期,一旦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一切又将被清零重置后重新开始。
所以这部颇为荒诞的喜剧电影真正引人深思的地方就在于此,它就像是一种日常的科幻,或者说是一种日常的魔幻。片中主角的这种遭遇也许在一开始对不少人来说还有点新鲜感,但我相信这种经历只要重复几次后肯定没人会乐于接受。幸福应该是一种参差多态的人生,但显然没人希望这样的参差多态会仅限于一日之内。我们人类的幸福感更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对未来的筹划和期待之上,是一种在拥有当下的基础之上对未来的预期。如果我们的人生就如片中主角的经历那样永远等不到明天的到来,一切都只是在同一天打转,那这样的人生还会有意义吗?
由此不难看出这部电影的真正意图其实是想用这种恶作剧般的玩笑设定让我们重新审视人生的真正意义所在,它想要让我们审视的是,即使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在无聊乏味中不断重复一样,那么我们究竟有没有可能从中活出更为深刻的新意义来?
这部电影后半段的剧情难免或多或少地落入到了一种俗套之中,但显然这也正是创作者意图的体现,这是他在关于人生意义的理解上试图为我们给出的答案。影片中那个向来尖酸刻薄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主角在经历了无数次这种重复生活之后终于慢慢开始有了自我改变,他开始变得与人为善,开始变得乐于助人,他开始积极面对眼前的一切不断改变自己提高自己,在这种重复受限的人生中他显然逐渐找寻到了生活的意义。于是回报也就自然而来,他成了小镇上最受欢迎的人。而作为最大的回报,那个他本来费尽心思都无法获取芳心的美女同事也因为他的这种改变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并且最终主动投怀送抱。爱情的力量终于把他推出了这个时间漩涡,一切又重新回归到了正常状态,这出恶作剧也就这样以皆大欢喜的结尾收场。
我们的人生显然不可能每天都精彩,大多数人每天难免都要面对生活中诸多的无聊乏味。但无聊乏味并不代表绝望,就像存在主义哲学所启发我们的一样,人生的意义并非我们与生俱有的东西,也不是任何他人所能给予我们的东西,我们只能自行在生活的细碎中寻求自己的人生意义。不想在重复的生活里碌碌无为,我们就应该在无聊的日常中寻求更多的意义。只要我们真诚面对生活,认真过好每一天,最大程度上赋予每一天的生活不同的新内容,这样我们才不至于经常会感到无聊乏味,这样明天才不至于会变成又一个今天。显然这就是这部电影真正想要告诉我们并且希望我们能自行参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