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护红枣挨打受气 摘榆钱树下立志
王继声一天天长大，跟随一帮猴娃子四处野玩儿。他们甚至常常跑到保德城外去，下河摸鱼，上树摘枣，大凡孩子们所干的调皮事，王继声一样也不落后。
这帮孩子们中间，有一个叫牛娃，因为个头高大，身体壮实，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儿王”。“孩儿王”可不是白做的，牛娃常常领了王继声他们一伙四处逛荡，孩子们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首先要“孝敬”牛娃。如果有谁不服气，牛娃就跟谁摔跤。凭着这一身力气，谁也不是牛娃的对手，只好乖乖在牛娃跟前“认命”。
当王继声加入这个行列后，起初他还不知道牛娃的厉害，不提防有一天被牛娃给了一个下马威。
那时正值秋天，天空明净，蔚蓝得耀眼。城外的一处红枣林里，枣儿红得透亮，十分诱人。一帮猴孩儿疯了一样，四处乱摘，吃不了的，顺手就扔掉了。
王继声摘了满满一兜，除了自己吃的，他要带回家去，准备给妈妈和奶奶吃。
当大家玩累了，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牛娃来到了王继声面前，说：“把你的红枣给我吃几个！”
王继声说：“树上多着呢！你自个儿摘嘛！”
牛娃脸色一黑，说：“我就想吃你兜儿里的。”
王继声说：“这是我给妈妈和奶奶摘的，你不能吃！”
牛娃听了，哈哈大笑，对着其他猴孩儿说：“哟嗬，你们看到了吧，这倒是个孝子呢！还懂得给妈妈和奶奶吃啊！我看啊，今天先给大爷我吃吧！”
猴孩儿们听了牛娃的话，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王继声捂着口袋，说：“不！这些红枣是我给妈妈和奶奶摘的，谁也不能吃！”
牛娃二话不说，提着王继声的衣领将他拎起来，说：“你给不给？”
王继声将口袋捂得更严实了，说：“想吃你自己摘去。”
牛娃就去掰王继声护着兜儿的手，没想到王继声死死地护着兜儿，牛娃一时竟然掰不开。
牛娃气不打一处来，就从王继声的腋下探过手来，使出他摔跤的绝活，叫一声“起”，猛地将王继声提离了地面，扛到了肩膀上，大叫道：“你是给我吃枣，还是让我把你扔到地上去？”
王继声头朝着地，脚朝着天，吓得“哇哇”大哭，两只手扑凌凌乱动，一兜红枣四下里乱跳着，全掉到了尘土里。
一个叫六十三的孩子住在王继声家附近，平时两个小家伙一块儿玩，关系很好，忙说：“继声，说啊，你就说给牛娃吃枣啊！”
王继声听了六十三的话，反倒不哭了，梗着脖子说：“不给，就不给！”
牛娃听了，一生气，生生地将王继声扔到了地上。只听“扑通”一声，王继声落在尘埃之中。
大家被牛娃这一招吓坏了，以为王继声被摔伤了呢！六十三上前要扶，被牛娃呵斥住了。过了一小会儿，只见王继声慢慢地站了起来，揉着腰，“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他的两只小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冒着仇恨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牛娃。
牛娃又要上前摔王继声，其他孩子们怕出了事儿，拉住牛娃说：“这是个不懂事的犟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牛娃看看王继声，心说：“还真是个倔种。”见孩子们都这样劝他，于是就坡下驴，指着王继声的鼻头道：“好吧，看在大伙儿的面子上，今天我饶了你，但你记着，以后别跟着我们一起玩儿！”
这是牛娃的一个狠招。孩子的天性就是玩，能跟一帮孩子们一块玩儿，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啊！可是，牛娃却威胁王继声不让他跟大家一块儿玩，真是太狠毒了！
王继声没有屈服，他开始捡拾地上的红枣，尽管红枣上面沾满了尘土，他还是将枣儿吹吹，然后一颗颗地放进了口袋。
牛娃一看这小子不理睬自己，心里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一甩膀子，几步跨到王继声跟前。六十三正要对王继声说“小心”，却见牛娃一把从王继声手里抢过红枣，使出吃奶劲儿扔到地上，然后用脚板一一踩烂了，说：“我叫你孝敬妈妈！我叫你孝敬奶奶！我看都孝敬土地爷算啦！”
王继声看着发狂的牛娃，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哦，枣儿长在枣树上，枣树上有刺，自己为了摘那些红枣，小手被扎了多少血眼儿啊！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对待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只见王继声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顾自己年幼力小，猛地扑向牛娃，照着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一口，直咬得牛娃疼到了骨头里，“啊——”地大叫了一声，然后“啪”地一脚将王继声踢了个仰面朝天，然后又狠狠地踹了几脚，算是消气了，将手一挥，说声“走”，领着一帮猴孩儿扬长而去……
王继声灰头土脸地看着那帮猴孩儿的背影，心里一酸，忍不住流下泪来。不过，他很快就静下心来，想：不能跟牛娃他们玩又有什么了不起。从此以后，王继声再也不能跟牛娃他们一起玩了，独来独去，仿佛古书上的大侠一样，书剑江湖，倒也自由自在。
又是一年春来到，城外那棵百年的大榆树泛青结籽，长出了一串又一串甜嫩可口的榆钱儿。
有一天，奶奶给王继声讲故事，讲着讲着就讲到了她小时候摘榆钱儿的事。奶奶说她还没有裹脚的时候，比男娃子还猴，爬树也是一流的。那时不是不懂事儿吗？也常常疯丫头一个，四处疯玩儿，捋了榆钱儿就美口美口地吃。
“唉，年龄大了。”奶奶叹口气，说，“岁月不饶人啊，再也不能像猴孩儿一样上树摘榆钱了。”
王继声把奶奶的叹息深深地记在心里，他要为奶奶摘榆钱儿，让奶奶甜甜地吃个够。
就这样，王继声来到了那棵大榆树下面。就在他百般努力却摘不着榆钱儿而懊恼的时候，牛娃他们一帮也过来了，看着王继声猴急猴急的样子，牛娃皮笑肉不笑地说：“有种，你倒是摘一串榆钱儿下来啊！”
王继声一看到牛娃，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他看了一眼牛娃，二话不说甩手就走。
牛娃阴阳怪气地说：“有种你摘榆钱儿啊！溜走了算什么好汉？”
王继声没有逃走，而是从一边扛了一根粗粗的枯树干走了过来，仔细地支住了榆树树身，然后试了试脚，小心地往上边爬去。
那根枯木就像一架简易的梯子，王继声谨慎地往上爬，很快就爬到了树干的高处。树干太粗了，王继声根本抱不住，几次差点从上面掉下来，手上脸上被弄破了好多皮肉，疼得他“咝咝”地吸气。
牛娃他们看着王继声痛苦的样子“哈哈”大笑。王继声听了，忍着疼痛抠住了榆树上的树洞，竟然有惊无险地攀到了榆树分杈的地方。这样就轻松了，只要再稍稍地往上攀一些，就可以摘到榆钱儿啦！
王继声得意地朝树下瞧了瞧，“嘿嘿”地笑着，心说：哼，看你们再小看我！接着，他又往高处攀爬了一些，找到一处合适的树杈，像猴子一样往那里一个小躺，顺手摘了一串榆钱儿美美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牛娃。那神气劲儿，可把牛娃气坏了。
牛娃没想到王继声还有这么一招，心里顿时来了火气，他一脚将枯树干踢掉，朝树上大声喊道：“让榆钱儿撑死你这个小和尚！”
“和尚”一词在保德是一个很贬义的词，大伙听了，都朝着王继声狂笑起来。
王继声没有恼，反而说：“我要是个小和尚，那你就是个大和尚。”
孩子们听了王继声的话，还要笑，可是慑于牛娃的淫威，只好生生地将笑憋了回去。
牛娃让猴孩儿们把那根枯树干扔出老远，说：“我看你怎么下来？等到黑夜不把你冻死才怪？”说完，呼三喝四地带着他的“喽啰”离开了。那时春寒犹在，夜里不把人冻死，也会冷得够呛。
六十三悄悄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继声的奶奶，奶奶颠着小脚找到大榆树，看着王继声在树上轻轻地哭泣，心里一阵难受，想：“这猴孩儿脾气倔，将来怕要吃大亏啊！”又担心他从树上掉下来，在树下安慰他一番，又拖来枯树干，支在榆树上，让他小心地下来，别伤了皮肉……
王继声总算从树上安全地下来了，扑到奶奶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
奶奶说：“有本事不要跟这些猴孩儿斗这份没出息的气，长大了成个才，看他们敢不敢小瞧你！”
王继声看着奶奶，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奶奶，等我长大了，就当黑旋风那样的好汉，把牛娃往死里揍，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人。哼！”
“李逵是个莽汉子，成不了气候，要当就当大官儿。”奶奶摸着小继声的头，说，“咱们祖上还出过不少官儿呢！你要想光宗耀祖，就得好好念书啊！”
王继声听了奶奶的话，含着泪笑了，说：“我要是当大官了，就好好地孝敬您老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