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不知是什么事竟让贾姑娘亲自跑一趟?”水出玉微微眯起双眼,不慌不忙,言笑晏晏地拿起了茶壶,给贾瓣倒了一杯茶,眼中还带着一丝探寻,“算上这回,我与姑娘不过才见两次,平常素无交集,我是卖玉宝的,姑娘是训鸟的,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姑娘特地跑一趟吧?”
她将茶杯推到了贾瓣的面前,自己悠然地拿起了一旁的羽扇,靠在椅背上,静静等着贾瓣的回答。
贾瓣微微颔首:“我话说得耿直与清白,乍一听,我们卖玉宝与训鸟,确实八竿子打不着。”
她的目光真诚而专注,紧紧盯着水出玉,生怕对方错过自己任何一个表情:“但这鸥鸟若丢了,却非同小可。”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东家可愿帮我?”
“什么?”水出玉音调上扬,手中的羽扇微微一滞,“怎么说?”
贾瓣的神情很是严肃:“鸥鸟虽然不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培养时间长,费财力又耗费心力,若是平白无故地丢了,损失巨大。”
她掌心向下,轻轻挥动手臂,示意水出玉稍安勿躁:“我话还没说完,东家莫急,所以贾家丢了一只鸥鸟,此事非同小可。”
水出玉羽扇上的坠子晃了一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飘忽起来,不再那么沉稳。
贾瓣却没发现一样,继续道:“整个豁城里养鸥鸟的人家极少,能培养得像我这只一样有血统证明的更是少之又少。”其实就仅此一家。
她微微一顿:“我话说得直白些,若我的鸥鸟是在东家这里丢的,我认打认罚,若东家不愿报警衙,我愿以十倍价钱赎鸟。”
水出玉眉心紧皱,原本舒展开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中流露出说不出的意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贾瓣大费周章找上门来,竟是为了鸥鸟,居然还敢威胁。
贾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狂乱的心,她知道,此刻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将事情说清楚。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她继续道:“东家稍安勿躁,我去过集市多方询问打听,有一位热心人告诉我,是赶马车的一男一女抓走了我的鸥鸟,而且,有人认出那马车是东家的,所以我只能前来一问。”
说到这,贾瓣眼神闪了闪,紧紧盯着水出玉,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那只鸥鸟……对我而言,不仅仅是一只鸟。”贾瓣声音微微颤抖,“它是我多年的心血,承载了我太多的情感,我恳请东家如实相告。”
贾瓣的话戛然而止,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水出玉已然明白了她未尽之意。
她微微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她轻轻挽起衣袖,动作优雅而缓慢,像是在揭开一段尘封的往事。
水出玉露出那日喂鸥时被啄的伤口,在白皙的手腕上,显得如此触目惊心。
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委屈,她缓缓道:“当时确实有一只鸥鸟,那日我们买了新鲜的小鱼虾,本来是打算自用的,没想到它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像是十分喜欢这些食物,远远地就扑了过来,那时我想着,它吃就吃吧,反正这些鱼虾也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积德行善,喂喂这可怜的鸟儿,可谁知它竟得寸进尺,不仅毫不收敛地钻进鱼虾堆里大吃特吃,甚至还啄我。”
说着,水出玉将受伤的手腕伸到贾瓣面前,那上面赫然一个已经结痂的小伤口。虽然伤口不大,但足以看出当时啄咬的力度不小,痂痕周围的皮肤微微泛红,仿佛还在诉说着当日的遭遇。
她的眼神迅速闪过一抹痛色,那痛楚仿佛穿越时空,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微微皱起眉头,轻轻揉着手腕,继续缓缓道:“我这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它一下一下地啄啊。当时真的是疼得厉害,那疼痛好似一把尖锐的小锤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神经,每一下都让我疼得直抽冷气。”
她轻轻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疼得受不了,我才让献君把它抓了起来。我当时真没想着要把它怎么样,就是关起来好好教育教育,让它长长记性,以后别再这么莽撞伤人,毕竟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地遭受这样的罪啊。”
水出玉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可是这小家伙,脾气倔得像头驴,回来后开始绝食抗议,不吃不喝,硬撑着,我看着它一天天憔悴下去,心里别提多不落忍了,各种它爱吃的东西,鲜鱼、鲜虾,买了一大堆,它连看都不看,就倔强地扭过头去。”
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毫无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当天傍晚,就把它带到海边,我想着,或许回到它熟悉的天地,它会过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也不会再这样折磨自己。”
听到这里,贾瓣一时间竟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鸥鸟的脾性她最清楚,野性难驯,向来是倔强得跟头驴一样。这次伤了人,她心中自责又懊恼。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只鸥鸟刚烈到宁死不屈的地步。
她心里顿时变得五味杂陈,既对那只陪伴自己许久的鸥鸟恋恋不舍,又担忧它离开自己后能否独自生存。但理智告诉她,这一切确实是鸥鸟的错。她抬眼看向水出玉委屈又带着几分宽容的样子,愧疚的潮水一下子击溃了她的心房。
她嘴唇微微颤动,张了张嘴,试图说些安慰的话,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化作一声叹息。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根本无法传达出她内心深处的愧疚与感激。
犹豫了半天,也只是含混地喊出了几个音节,又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水出玉显然看出了她的为难,善解人意地宽慰道:“罢了罢了,如今我又不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自然不会将这些当陈年旧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