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替身使者
古老的星球，隐藏着不少世外之地。其中一个如拇指大小的微型天地——锦珠晶星境。
卯时至酉时日月同天，戌时日月交汇沉入暗夜，尔后爆发成形似烟花的万点星，是它的一种常态化美景。
锦珠晶星境内存在精、離、异、傀，四种生物：
精是极长寿的类人生物，具备延长土壤活性的蕴化能力。
離，一种会寄生的透明机体。
异是部分離的进化后的生物，依靠日精月华修炼。
傀是精类僵尸，以精、離为食。
某座城堡的天台花园里，顶着一头灰白色湿发、穿着宽大睡袍的女孩拉着天鹅绒椅靠近圆桌，使劲挖出最后一勺染发膏，再把别的染料倒进小碗里搅拌，然后颇为正式地带上染发围脖。
少年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她用整个寒假纠结了要不要染发的问题，现在就是她做出决定的最后时刻。
她将颜料均匀抹顺头发，有几滴溅到园土里。
少年捧着脸眉眼弯弯，头顶的焗发帽慢慢变热冒烟，蒸腾出的气体在空气中散开、旋转、聚合，逐渐凝出白茫茫的人形，它没有任何器官，但却能使用腹语，“郭莜……”。
“啊——！妈妈，我没拿你的……？”，郭莜握紧手心，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少年害怕的跳到椅子上搓搓手臂又遮着额头，惊疑不定好一会儿，再没听见有人叫她。
“谁？”，女孩瓮声瓮气拉起睡衣领子埋起头，往椅子里缩了缩。
“重要吗？你弄脏了我的铺盖”，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霸道得很。
无头睡衣人郭莜在衣服里闭紧眼皮拼命摇头，反正她看不见根本不用怕。
“？”，人形从她头顶脱离，抱臂倚靠桌子，戳戳在衣物里蠕动的郭莜。
“自己吓自己！生物书说，精是能聚集地气的、生命漫长的结晶生物，长时间改变其他物种的生态环境，被影响的其他生物会主动迁徙。譬如我们看不见的離，一般会从靠近精体活动范围的土壤地气中诞生……”，偏科的郭莜碎碎念起来。
有趣，它必让她认清这是谁的地盘。
人形用力拍拍自己身上的气味，吸引花园中密密麻麻的翅目虫欢快地绕着女孩飞舞。
郭莜周身过敏。
她伸出头瞧瞧一把抓握在手心的蚊虫，烦躁得推开椅子，发现双拳抡风赶不走它们，于是从花坛里抓了把的湿润泥土丢向空中，转身就跑。
“孙砸！这地儿爸爸让给你们了！”
虫类和微生物争先恐后从她掌中逃离，仍赶不及穿过未知生物身体的速度，拳头大小的泥块刚好对上人形生物胸口的位置，凝固成一颗色彩纷呈的心脏。
米色窗幔被破晓的轻风扬起，贴上女孩如诗画般静谧的脸庞，人形从窗幔中出现，它坐在飘台上，默数郭莜徐徐呼吸。
身后的琉璃窗框吱吱呀呀，三色光透过它沾满颜料的塑土心脏，将心的阴影投向少女微合扇动的卷睫。
“你早，！，还在啊？”，少女迟钝地眯着眼，看清了纯白的天光和眼前模糊的人，以及一团显眼的心形，踢开被子盘着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当然，这也是我家。早安，郭莜”，女孩听见它的话无精打采地点点头，移动到床边，踩着黑羊绵托鞋走向衣帽架，拿起校服去找隔了两层楼的盥洗室洗漱。
人形收回视线，飘出窗台。
很快，一身制服的郭莜冲出盥洗室跑向一楼抄起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城堡。
“郭庆樊！你动作快点！郭莜今天开学，典礼上你还得讲话呢”，明艳女人尖厉的催促声让瘦削的中年男人一个头两个大，“书芳等等，不能再改改演讲稿吗，就来就来”。
女人着急地看看手表，拿走男人手里的纸笔，“老家住那么远，还非得起那么多层的房子，下个楼都得磨蹭半天！行了，别改了！”，她把笔抽过来盖上笔帽，随意塞进他口袋。
男人紧随其后，边整理领结边下电梯。
喜欢在车里低头补眠并拿脑袋砸窗的郭莜，模糊的感觉到有人用手撑着她的头。透明人形观察着车内外精族使用科技的方式，直到语音导航提示目的地。
“锅巴，醒醒！锅巴！到学校了！”，车外女人以指抓头皮梳理女儿凌乱的头发，揉着女儿的脸把她叫醒。
人形如释重负，放下酸痛的手臂锤了锤。
“哇啊！妈妈！低声些，难道光彩吗？……你怎么会在这？！”，郭莜扯扯她的袖子举手投降，正要拿起脚边的书包就摸到一双透明的脚丫。
“……”，人形摇摇头，拍掉她的手赶她下车。
看着女儿别扭地跳下车，郭庆樊理了理领带，得意地说：“爸爸也会在开学典礼上代表全体家长发言，咱家的小锅巴没想到吧？”。
郭莜反应过来，掂了掂书包，“对哇！爸爸今天有空啦？”。
夫妇一左一右牵着女儿走近校门，“走，进学校！”。
女人喜爱地摸着女儿的头，“哎！亲爱的，你看我们女儿的头发染的真好看，黑透透的还泛着金黄色，就像黑琥珀”。
郭庆樊抟了演讲稿放在胸口，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摆出加油的姿势，“嗯！好看！别忘了一会儿要给爸爸加油！”，郭莜点点头给了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父女看看一旁眯着眼偷笑的妈妈，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人形陪在他们后方。
望着女孩头顶因静电竖起的碎发，看着她对重要之人笑逐颜开，它蓦然就厌恶起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
竟要替代别人以求存续，属实荒谬，明明谁都代替不了谁，而况……她之生命因她鲜活，即是无可取代。
庄严的国旗下，郭莜板直身体望向白玉台上结结巴巴讲话的爸爸妈妈，鼓着腮帮子憋不住乐。
校领导对着叽叽喳喳的学子们泼完肚里成摞的墨，郭莜的校园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