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像是海绵,不再是吸饱了水,而是失去了弹性。
19.6GY,2444年。
重庆市A46工厂,这是个代号,地球上像是这样的工厂很多。
张潇然戴上帽子,从家里背好吉他,一边弹奏着走出了家里,仿佛漫无目的,在一个角落里弹奏了一首音乐。
有些不和谐的音乐声传在大街小巷。
之后,嘎嘣一声,吉他弦断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吉他走向了维修店。
吉他维修店的店主是一名老者,没有胡子,警惕地看着进来的张潇然:“吉他放在这里,需要几个小时以后才能修好,如果不着急,就进去等一会儿。”
张潇然微笑点头,将吉他放好,快步走向了里面,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八点五十,还有十分钟,张潇然手指按在了墙壁上,一个隐蔽的门瞬间打开。几乎没有声音。
只有微弱的亮光,狭长的地下通道里是急促的喘息声。
今天,他起来的有点晚。不能每天都那么早,会引起怀疑的。
有时候可以是九点以后,但需要事先备案。
急促的脚步声提醒他,必须抓紧时间,迟到一次,可能被辞退。
八点五十九分三十秒,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快步走了进去。
深深呼了口气。
公司里的人已经都到齐了。
经理琳达把一沓文件扔在桌子上:“这是你今天需要完成的。”
张潇然没有说话,坐在座位上,赶紧埋头工作。
自从人类与外星人第一次接触,地球上就多了一个节日,外星节,全称第一次外星人接触纪念日。
在这个节日,地球上所有人必须停止工作。也包括军工企业,科研部门。
而这个节日长达四天,从周四到周日。上班时间不准加班。
没人知道外星人为什么这么做,唯一知道的是地球科技远比不过他们。
开始很多人高兴,终于少了两个工作日。
没有几天,越来越多人感到不安了。
“没工作,就没有工资,钱包不够花。”
“我觉得外星人是想搞垮人类科技,唯恐被超越。”
“我听说外星人是把人类当动物一样圈养。到时候,说不定会做什么。”
网络上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外星人仿佛看不见。包括那些叫嚣着灭掉外星人的声音。
中午,张潇然只有半小时休息时间,从早晨九点到下午六点,连续几个小时。
接送女儿雅雅的是他的妻子玛丽。
“树从不言语,承载了所有树叶,人说了很多,承载的又有多少?在这世界想要比别人富裕,必须这么做。我认识一个人,通过这种工作方式,赚了上百万了。这是我们成为人上人的大好机会,没机会外星人给我们创造了。只要肯吃苦,熬过去,一定能比别人钱多。比别人过得好。不要抱怨,抱怨是默认别人成功,不要向别人诉苦,诉苦是在夸赞别人的优越。不要透露自己的悲伤,透露悲伤是在满足别人的恶趣味。”在公司外的简易便池里方便,墨然系着裤腰带。
公司老总讲话的时候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只是他从来没见过公司老总是谁,长什么样。张潇然点头表示赞同:“所有的开心都不是因为没有烦恼和忧愁,都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雨过后,泥坑不会为了没有水而干涸苦恼,它知道那只是雨带来的,雨是云带来的,云是风带来的,而它是路带来的,烦恼和忧愁如同泥坑,在路上总会遇到,没有雨的时候,会是坑,有雨的时候,就是一滩积水,添平了也只是表面上,泥坑仍在,只是再也看不到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是因为有路,本就有坑,只是你走那条路的时候遇到了,所以,不必为此放在心上,人可以选择路,但自己走到的时候,路不是自己修的。自己只是过客。外星人在收割我们的时间吧。我觉得社会制度得改变,是科技带来的,而不是先改变制度。当人觉醒到一定地步,才有制度改变,而觉醒前提是科技发展到一定地步。比如,如果有物质转换器,马上就是共产主义。奴隶社会进入封建社会是因为社会科技进步。所有事,最终发现无非两件事,拉人,要钱。无论多少不一样的表象。拉人是保证有人流,要钱是获取收入。余生你就琢磨着怎么把这两件事做到极致。就会成为亿万富翁。”
为了应对外星节,有些公司找了隐蔽的地方,开了隐蔽的公司,只要他们不去政府部门注册,又不在公开场合,就不会被外星人发现。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基本上把公司开在了地下。充分运用了废弃场地。
A46,代表是统一管理的地下公司的第四十六家公司。有统一的规定,基本上也不会咯扣工资。只是工作强度很大。
“账户里已经有十万存款,我们总算宽裕了。”玛丽早晨送雅雅去上学的时候还在说:“下学期,把雅雅转去更好的学校,那里师资条件优越。”
“嘭”,一声巨响。
张潇然的回忆被打断,他惊恐地停下脚步,公司内进来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肩头上有一个标志性的肩章,那上面是一只带眼睛的手印。
是眼星人,曾经人们叫那颗星球为WB-VH335041星球。现在人们叫它眼星,也是因为肩章上的眼睛。
张潇然转身看向粪池,这里无处可逃,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真臭,这群人真像是蛆虫。”士兵甲沿着鼻子。
作为必须为外星人服务的地球人,他们似乎别无选择,在他们身后,也是家庭和整个人类。
快忍不住了,目前在水中憋气最长记录是二十多分钟,一般人只能憋气一分钟左右,甚至不到三十秒。
黏糊糊的恶臭灌入他的毛孔,他要忍住,要等那些士兵离开,他一定不要被抓住,他比别人钱多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为了雅雅更好的教育,为了自己能够活的更体面。
一股脏东西涌入嘴里,他奋力挥动手臂,头露了出来。
他惊恐地看着周围,士兵已经走了,他成功了。
一股强烈的呕吐感袭来。
奋力爬出茅坑,趴在茅坑边上,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不是他想流泪,是脏东西它进了眼睛。
几分钟后,他用旁边积水坑里的水洗了一遍,干净了很多,恶臭也少了很多。
只能先从这里出去,狭长的甬道,一个身影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生怕惊动到什么。
站在甬道尽头,手指按在上面,没有任何反应。
这里出口已经被封了。
他双手扒在墙壁上,低垂着头,仿佛是一个失去生命的冻肉。
他要出去,他还有家,有爱的人。
没人知道被外星人当做违反规定的人抓去会被怎么处置。
网络上最高赞的说法是被处以极刑。
这是一条废弃的地下通道,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沿着反方向走。
之前在这里面没有时间走过,也没人愿意冒着被开除的风险去这么做。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几分钟后,他被丢在了草地上:“把衣服穿上。觉得你们很聪明吗?吉他弦几次都用的是缝衣服的线,走路鬼鬼祟祟,指纹解锁用的整面墙都是解锁器,低劣的把戏。”
士兵甲的声音,他听得出来,抬起头,他看到的是戴着面罩的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从今天起,你们只能在这个厂房工作,从周一到周三,其余时间不工作,也只能在这里面。工资会如数存进你们的银行账户。”
张潇然看向琳达,他们如今都成了这里的员工。
士兵们走了。
世界广播里传出声音:“外星节新规定,从今天开始,所有外星节时间只准在家里睡觉,吃饭,以及方便。”
张潇然有些愧疚:“是我们做错了吗?”
“最荒凉的时候就是出生的时候,除了哭声,一无所有。一只牛在野外吃草,不知道地里是狼种的庄稼,吃了庄稼。于是,被狼抓住了。牛表示很冤枉。狼说,你吃了我的庄稼,要用你的肉来陪。牛问,只吃了一口,割一小块肉行不行?狼摇了摇头,我吃的是肉,我不吃粮食。”墨然说着看向天空。
张潇然也看向天空:“在哪里我们只看到了蔚蓝,夜晚也只看到了星星。”他没太听懂墨然那段话的意思。
网络上、街头巷尾几乎骂声一片。
“为什么?”
“我们不服。”
“我们做错了什么?”
“弱肉强食,从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我们不是食物,我们是可以自强的人。”
“可拿什么去和比我们强大很多的眼星人打?”
“把那些暗地里公司和员工曝光出来,我们要惩罚他们。我们因为他们的贪婪受到了处罚。他们就该付出代价。”
“曝光他们。”
“根据存款数能查到他们。”
“也不一定,如果他们做的巧妙。”
“你们清醒一点,也许这是外星人的阴谋。”
“圣母婊,是他们自己太自私。”
“难道这不是眼星人的错吗?”
“可眼星人不在地球。”
“你们怎么知道地球甚至我们身边就没有眼星人?”这是早就有人怀疑的。
很多人激烈的争论着。
很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眼星人要这么做?
可是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不需要人类知道为什么。只需要人类服从。
“我要想办法出去。”张潇然看着一直没有接听的电话,那边是妻子,发短信、微信也都没有回复。
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然想到小视频,他屏住呼吸在搜索里搜出一个名字,玛丽。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账号,名字叫玛丽,映入眼帘的头像令他心里一颤。
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颤抖的手打开账号,迅速点击第一个是视频,时间就在昨天,他闭上了双眼。
他要跑出去,回家看看。目光望向门口,又看向周围的围墙。
哪里没有看守,又似乎布满了看守。
“我警告你,别这样做,我会看着你的。”琳达注视着张潇然。本来是经理,变成了员工,工作累,赚钱又少,她本来就一肚子火。
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钻进茅坑躲避抓捕,她离得远远的,仿佛闻到了他身上的臭味。
看了看有些人怪异的目光,他猜到了什么。
突然,更想逃离这里了。
必须有个周密的计划,他进入厕所,仔细观察了一下线路。
这公司的围墙并不高,下水管道的地方并没有监控,沿着四号楼墙角走过去,到七号楼的偏僻角落,哪里有藤蔓,也许能更容易爬上去。
琳达或者还有些人可能会阻止他的计划。他必须把他们关在工作室里,或者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动。
为了避开别人,尤其是避开前台和门口保安,他进了三楼卫生间,打开窗户,将事先准备好的床单撕裂做了绳子。
差不多的高度,刚爬到一米左右,绳结处开始松动,不好,要断了,他手脚并用,迅速接近地面。
扑通一声,他差点叫出声,坚硬的水泥路面。犹如外星节,截住了他和地面的接触。
可能被发现了,顾不得疼痛,他迅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到了下水道口。
大脑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逃跑计划都忘了,看到下水道就跑了过去。
打开下水道井盖,钻了进去。
有了上次钻进茅坑的经历,这里面的怪味道他不在乎,好在通风良好,并没有可能中毒。
在黑暗的下水道里他跌跌撞撞地奔跑,前面明明一片黑暗,他却觉得那前面始终有灯光。
照射的路面很明亮,他想起二十几岁的时候,每天加班很晚回家,家里总是有灯光。
摸了摸摔疼的膝盖,他再次爬了起来。
沿着下水道,第四个下水道口,离家里应该很近。
他抬起头看向上面,第四个下水井道口,上面有士兵站在那里。
张潇然不知道,但他跑错了,多跑了两个距离。
从第七个下水道口出来,已经到了城市边缘。
他爬出洞口,迅速盖好井盖,这是一个已经荒废的小区,他冲进楼房,在房间里找寻衣服,换一身衣服才难以被认出来。
靠着不会化妆的技术,他又画了画脸。使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刚刚演出完的演员。
发现了几块饼干,应该还没有过期,他迅速吃了下去。
这里他很熟悉。
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从这里出发他跑遍了大街小巷,上过小学、中学、大学,也去过公司、工厂,也去过其他国家。
这是人类社会每个人的人生起点。
他必须尽快回去,否则,被发现不在了,肯定会通缉他。
一路小心翼翼,远远的看到了家,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脚步挪动了一下,还是停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
应该没有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到了家门口,又左右看了看,确信没有危险。
门虚掩着,没有声音,他小心翼翼用放在角落里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依旧是静悄悄的,卧室里玛丽躺在床上正在睡觉,在床上有男人的衣服和鞋子,那不是他的。
他认识。
他有一种冲动,但忍住了。他就不该跑回来。
他钻进窗帘后面,家里没有衣柜,打开窗户,看向窗外,又走回来,看向床下,没有人。
突然,浑身一层冷汗,如果自己逃出来被发现,不知道又会面临怎样的处罚。他已经连累人类一次了。
可恶、可恨的眼星人。
他在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快速走出了屋子,锁好门,放好钥匙,就像是他从没回来过。
他必须尽快回去。
人类生活秩序被打乱,还远没有适应过来,或许永远不会适应。
想赚钱的人,总想赚更多。而外星节会让他们的梦破产。
没钱的人想赚钱,外星节,同样让他们的梦破产。
人类联合政府也在想解决办法。
“在外星人的监视下,人类或许已经无法再发展出更高级武器,他们无视我们还在研究,说明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我不相信,也许他们只是没有那个能力。”
“我们无法给他们传递信息,或者他们知道了也不回复我们。我们最先进的科技也追踪不到他们在哪里,他们怎么会没那个能力?”
“有可能是他们发出信息就切断了信息源的联系?而对我们造成的威胁,我们都见识过。”穿着军装的男子坐在那里,语气凝重。
无声无息中,眼星人就破坏了地球最先进的军用设备。死的人也查不出死因。只是他们没有对外公布。他们都心有余悸。
但科研确实还在继续。眼星人只是为了威胁他们确定外星节。
“在人类世界,他们用我们的人做士兵,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是他们不敢来。”
“也许没那么简单。”
“他们为什么不占领地球?而我们还在地球上?”
“他们为什么只让人类有三个工作日?我还是觉得外星人是觉得人类工作日太长了。给人类造成了的压力过大,所以,他们采用了这种方式。”
一个个疑问都令人困惑。
“如果我们答应,给外星人百分之八十的劳动所得,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大部分公司因为工作日减少亏损倒闭,谁tm想到外星人这么邪门,早知道我先申请破产的了。现在我亏了几亿。”
“百分之八十,你说的好听,就算是你说的那原因,百分之八十,公司还有什么盈利。”
光头摸了摸脑袋:“百分之八十,我说的是周四、周五,甚至周六这几天,至少我们还有百分之二十可赚。到时候,我们再通过别的方式让员工多做,不就行了。”
听了他的话,其他几个全球商业代表对此提议没有立即表态。
“我觉得不是工作日,也不是钱,是时间,一定是时间。或者我们可以用时间欺骗外星人。我觉得外星人在表达一种时间。他们所对我们做的与时间有关。”
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坐在墙角的中年人。
他右手指敲击着膝盖:“只要我们把周四,周五,乃至周六,这几天的时间平均到周一到周三,不按太阳起落为一天,应该可以。”
“为什么?”
“外星人这么执着于工作日到周三,可能是他们在某种方面的时间表。”
“可为什么要对人类这么做呢?”
“这也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所有人面面相觑,越来越多人点头表示有可能。
“这方法可以试一试。”国际联合政府最后做出了决定。
张潇然进入下水道,往公司跑去,一边嘴里塞着馒头,跌跌撞撞,不知道什么时候碰了头部,有些疼。
他突然觉得现在下水道才像是家。
到了公司那个下水道口,他松了口气,终于,到了。应该来得及。
他沿着爬梯爬了上去,缓缓托开下水道口,映入眼帘的是几双鞋子。
他缓缓抬起头,就看到了熟悉的面罩。
大脑一片空白的他被再次丢在了草坪上,他抬起头就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墨然始终微笑,从没见他哭过:“兄弟,你太晚了,最后一个,我们都是早就跑出去过。”
“为什么才被惩罚?”
“他们从来不在意人爬出来,因为你们总是要自己承担一切后果。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能怎么样?”
张潇然傻呆呆地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情况?
琳达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冷的。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并没有外星节的变化,只有眼星人地球士兵对他们的惩罚。
“不听命令,违反规定,以为你们很聪明吗?通通受罚,这个月工资减半,你们体力也多得很,每天跑步两小时。”士兵甲说完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来:“你们在下水道的平均时间正是两个小时。”
张潇然突然想到自己在下水道吃的馒头,心中似乎塞满了什么:“人活着本就没有意义,在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还要换条路,大部分走的是别人已经走过的路,意义早就在路上,不在生活。我努力生活,就是为了生命更有意义,而现在它在哪?”
士兵甲一脚踢过去,张潇然躺在了地上。
“你回去为了做什么?”一边气喘吁吁跑步,他问墨然。
墨然右手摸了摸嘴角:“没看什么,我是到聚会里狂欢去了。”
好吧,当他没问。张潇然挠了挠头。
墨然又故作神秘地说:“我们是在观察外星人有什么规律,你可不要说漏了。”
“真的?”张潇然差点惊呼出声。
墨然拍了拍他肩头:“骗你的。”
张潇然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墨然说:“是真是假你也不要相信,更不要对别人说。”
墨然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外星节取消了,你的任务完成了。”这是上司发来的。
人类推行新的时间规则。
一周依旧是七天,但是,周一时间是从周一零点到原来周二上午十一点点。周二时间是从上午十一点到原来周四上午十一点。周三时间是从上午十一点到原来周五夜里零点。
周四时间从原来周五零点到原来周五十二点。以此类推。周六周末照常。
几天之后。
全世界到处是狂欢的场景,一条街道上,士兵甲摘掉了面罩,露出有些惨白的面庞,他伸手撕掉了肩上的肩章,扔在了地上。
沿着街道看过去,地面上满是肩章。
张潇然奔出那圈定他们的公司,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到了家门口,他徘徊了,该不该进去,该不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发生的,会没发生吗?显然不可能。
他鼓足勇气。在转头那一刻突然消散。
看到刚刚放学回来的雅雅,纯真的面孔,像是看到了孩童时的自己,他有些茫然无措。
抬头看到玛丽,看不出她有任何遮掩和愧疚。仿佛她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回到家里,他还是决定摊牌,他容忍不了这背叛。鼓足勇气,走到了卧室。
“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和鞋子,你觉得好看吗?”玛丽拿过衣服和鞋子递给了他。
他一时间石化,为自己的鲁莽,为自己冤枉了她而懊恼。一把抱住了她。
很快他身体僵硬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样。
当他拿起那件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有问题,当时偷偷回到家,他在衣服上留了记号,这件衣服上没有。
那种记号绝不会是能洗掉的,而且比较隐蔽。
他头一次想到自己的妻子玛丽,她会是外星人吗?或者像是士兵甲那样的人?亦或者他还不知道的其他与外星人有关的人?其他人呢?
张潇然陷入了深思。
“没用的东西,往往最赚钱。自相矛盾是这个世界的本质,物质都是转化的,转化过程就是自相矛盾。比如,有钱人没法过没钱人的幸福。比如,树叶的正反面无法都在一面。到底是树叶正面重要,还是反面?同样的。黑洞也是。”
“紧急通报,外星战舰或者武器正向地球驶来,请大家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张潇然打开窗户,大街上已经占满了人,楼顶人更多,他们有的拿着望远镜看向天空。
“我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下掩体,去哪里?”
“他们是友好的?还是罪恶的?”
“自相矛盾是这个世界的本质,物质都是转化的,转化过程就是自相矛盾。比如,有钱人没法过没钱人的幸福。比如,树叶的正反面无法都在一面。到底是树叶正面重要,还是反面?同样的。黑洞也是。他们真是眼星人吗?或许是其它外星人呢?”
外星战舰的速度很快,一分钟已经到了地球大气层外,像是俯视地球的庞大怪物。
整个战舰的长度比地球直径还长,高度也有半个地球地球那么高。地球上大片面积陷入昏暗中。
“我的天啊,这是把星球做成了飞船吗?”有人感叹。
“我们是友好的,愿意和外星人做朋友。”太空广播里用各种语言播放着这句间断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每个人都以为我们用自己的方式避开得了,甚至避开了。事实是谁都没避开过。”
地球联合总部的人陷入了沉默。
进攻,先发制人?还是,等待?
“后羿在哪?”人群中有人高呼:“把它射下来。”
没有人嘲笑,人们希望如此。
外星战舰悬浮在空中,缓缓下落。
庞大的身躯是如此轻,以至于它没有引起星系的任何星球移动。
“哪怕它只是落在地球上,不用落在地球上,空气都会被排除很大一部分,地球大气含氧量都不够。”终于有人意识到了。
而且肉眼可见这战舰发生了弯曲,似乎正要将地球包裹起来。
“进攻。”
随着一声命令,激光武器、核弹、……,人类先进的武器,先进的太空飞机,冲向了这艘外星战舰。
犹如蚊子咬大象,这些武器的进攻毫无作用。
一定有什么在里面操作,进入战舰击毙他们,扫描不到,探测不到内部结构,一项项令人沮丧的报告。
“所有飞机起飞,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这战舰的入口,进入内部,破坏掉它。令他解体。”
与无数架战机腾空而起,化作小点消失在战舰空中。
巨大的战舰似乎并没有反应,还在下落弯曲包裹地球。还在将氧气有意排出地球。
黑暗笼罩了大地,人们恐慌地四散奔逃,没跑几步,却发现更加呼吸困难了。
张潇然和玛丽拉着雅雅跑向地下,哪里也许还安全,他记得为了防止突发情况,地下公司有氧气瓶。
钻入下水道,按照记忆向那个方向走着,呼吸越来越沉重。
“爸爸,我走不动了。”雅雅稚嫩的声音传来,张潇然抱起她,雅雅的肺活量还远远不够。
玛丽的脸色也已经越来越苍白。
“必须坚持。”张潇然拉着她的手。
在他们之后,更多的人涌入了下水道和地下室。只有这一线生机了。可氧气没了,照旧是死。
人流冲撞着,不断有下水道的某一段和地下室出现坍塌。
就在张潇然身后,一段下水道顶部轰然落下。
他整个人被掀翻,回转头看到惨不忍睹的场面,半晌没有动。
地面上的人望着他,没有再进入下水道。
一定有安全的地方,张潇然抱着雅雅,拉着玛丽向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模糊中,他钻进了一个坍塌的孔洞,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艰难地吸进了嘴里。
猛然睁开了双眼,像是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赶紧将氧气瓶塞进了雅雅的嘴里,没有反应。
“不,你不能死。”张潇然拼命呼喊着。人工呼吸,心肺复苏,还有救,他按压着雅雅的腹部,几分钟后,雅雅呓语了一声。
张潇然喜极而泣,迅速将氧气塞入他嘴里。
玛丽呢?“玛丽。玛丽。”
他冲出洞口,看到玛丽躺在不远处,心肺复苏,他跌跌撞撞跑过去。
几分钟后,玛丽终于醒了过来。
当他回转身,愣住了,琳达手掐着他的雅雅的手臂:“你要是敢乱来,我们同归于尽。”
张潇然安慰地看了眼雅雅:“雅雅,没事的,阿姨很善良的。”
阿姨,琳达皱了皱眉,她才二十三岁。
“不能再来人了,否则,氧气瓶维持不了多久。”琳达说着,命令道:“你们俩把缺口堵上。做好伪装。”
张潇然和玛丽只能照做。
即便没有琳达,如果为了自己的雅雅,也许他们也会这样做。
人多了,也许都会死。这样还有机会有人类延续吧。
张潇然终于想到墨然跟他说的话。
十个小时后,一个氧气瓶的氧气已经快没了。
“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否则,就是他死。”琳达刀子般的目光看着雅雅。
张潇然和玛丽看着对方,照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
“我觉得可能有出去的机会了,虽然可能外面有足够多的氧气。
“少骗我,能活下来的才有机会。你们三个,我一个,我已经够仁慈了。一开始你们就该死一个。为了你们的雅雅,你们本该这么做。”
“生命是平等的,而不是是不是我们的雅雅。”
“你们必须这么做。”
琳达冷冷地拿着手里的刀子对着雅雅。闪着寒芒的刀刃已经碰到了雅雅的脖颈,空气似乎凝固了。
手机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有人活着吗,这里是地球救护所,救护所里有足够的氧气。”
张潇然激动地拿起手机,拨打了紧急求助电话。
“确定位置,还有活着的。我们马上就会救你们。”
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地面工作人员用最强大的激光打开了战舰的一个缺口,战舰覆盖着地面,像是薄膜状的一层,地面瞬间破了个洞。
穿上防护服,张潇然回头看向琳达。
琳达一边穿防护服,一边给雅雅穿,穿好后抱着雅雅,也跟着上了直升机。
“哪里是有屏蔽的,我们最先进的屏蔽,相信外星人发现不了我们,哪里深入地下。”
一名救援人员安慰着他们。
飞机驾驶员韩莫平静的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哪里根本没有屏蔽。
柳玄影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安慰他们。
张潇然撇头看向飞机外,哪里大地只剩下了一种颜色,甚至连山都没有了高度,城市周边的山体几乎成了小土坡,建筑没有不被压扁的。
“喜马拉雅山只剩下三千多米了。”柳玄影面色凝重:“地球上淡水几乎都没有了,除了地下河。”
飞机盘旋在高空,张潇然这才发现飞机的颜色和整个地球的颜色基本一致。
“他们会继续攻击我们吗?”
“可能吧。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迄今为止,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对手长什么样,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用什么语言,我们只见识到了他们对人类的攻击。”
“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人类呢?只是只有人类是地球的高等智慧生物而已,所以,我们会思考这些。也许在他们眼里别的生物或者非生物才是目标。他们衡量危险度的标准与我们不同。”
柳玄影愣住了:“你这想法很可爱,但是,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远处一个缺口打开,飞机瞬间飞了进去。缺口瞬间合上,和周围融为一体,看不出有缺口在这里。
“跟我来。”刚下了飞机,柳玄影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密闭房间内。
“把孩子给我。”玛丽一把抢过了孩子。
琳达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房间内已经坐着一些人。
“如果我们不击败外星人,我们可能都会灭绝。”
“如果我们打了,却还是失败,我们的遭遇会更惨。”
“我觉得有我们生存的空间,我们就该在这里生存。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的强大,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人类的科研设备、军事设备几乎都被毁灭了,外面氧气也几乎消失了,你们真以为我们还有实力去对抗吗?”
房间内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救这些人有什么用?”汤西西皱了皱眉。我们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水更少。
“幼稚,人,才是生产力,人,才是关键,没有了人,一切都没了。人也是可以培养和锻炼的。”秦铮铭一脸严肃地看着汤西西。
“我知道了。”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而且完全被动。”
张潇然肩头被拍了一下,墨然坐在了他身旁:“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奇迹,我以为我们几个中,只剩下我自己了,没想到她也活下来了。”他扫了眼琳达。
“就剩下这么多人了么?”张潇然心绪有些低落。
“别处还有。我们这是最少的。”墨然拿出两块饼干递给了张潇然和雅雅。
“谢谢。”雅雅确实饿了,刚刚到了这里张潇然就想说给弄点吃的,刚刚要去问。
“这里食物不多,这是我省下的。”墨然说完,没等张潇然说什么,已经走了出去。
张潇然咽了口唾沫,把自己拿着的那块饼干藏了起来。
他和玛丽还能扛得住。
“轰隆隆。”整个地球救护所都传来了震动,惊魂未定的人们再次惊恐地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秦铮铭通过对讲机问道。
“不知道。”
震动越来越大,有些人绝望地尖叫起来。
“只是外面发生了地震,大家不要慌,慌乱也没有用,听我说,地球人经过了无数的灾难岁月,一代代人活了下来,我们没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现在我们应该镇定下来。”柳玄影在大喇叭里喊着。
虽然人们半信半疑,但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
“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是那艘外星战舰它又离开地面变回那艘战舰了。”
听着另一头的声音,秦铮铭锁紧眉头:”可惜的是,这样的材料我们留不下来。”
在他面前,那块用地球最强大的激光武器切下来的外星战舰材料正在一点点消失。
它们属于哪里,终究回到了哪里。
外星战舰很快消失在了远处,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仿佛这只是到地球的一次旅行,而人类以及地球的一切都不是它所看到的。
“这是宇宙强大的文明吗?是最强大的文明吗?”站在被压扁了的楼房的前面,张潇然问墨然。
这可是他和玛丽十多年还房贷买的房子和车呀。就这么被压平了。一点不剩。关键没地方说理去。
想想别人家也是如此,他心里还是稍微好受点。
“或许还是高维生物。谁知道是什么。”
“好在我们还有植物种子,氧气也可以制造。”
“他们走了?还是还在看着我们?”
墨然沉默了,这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晌他说:“时间并不存在,而是物质。操控物质,即是操控时间。人也是物质。机器也是。用机器加速了行程和生产。是在改变时间。而不是加速生产和行程。我们已经做到了一点,如果再突破一点,就能做到。操控物质能让人改变时间。如果地球转速快一倍,一年就是一百多天。地球就是个物质球。某段物质,就意味着某段时间,根据碳十四,我们能够测定地质年代,古文物年代,而在地球之外呢?可能是硅,可能是其它。如果把一段物质发送到另一个星球,足够高的时间文明就能发现我们很多秘密。也许是发出去的探测者号已经让他们知道了我们所有的秘密。我们无法确定对方是好是坏,而我们已经把一切交出去了,我们从自然中获取科技发现,他们从物质中知道我们。”
“科学就是对的吗?人类历史上多少科学理论都被推 翻了,被重新定义,更别说我们不知道的有多少。科学也是要遵从事实的。我觉得面对未知的时候,我们几乎都是愚昧的。任何人都没逃过被寄生,而且是全方位的,你的不自由来自于此,你的被剥削来自于此,你的不快乐也来自于此,寄生从宇宙之初就存在,因为物质本身不分类,也没有不同的性质,而人妄图把它分成不同,却忘记了它们本身都是彼此衔接在一起的,这就是寄生。资本就寄生在社会钱财流动上。谁掌握了资本密码,谁就赚钱更容易。
金钱、名利等一切都是社会属性的,只有人本身不是,去掉金钱、名利等东西,人和人还有什么不同?这才是人的区别。而金钱、名利等东西是挂在人身上的,挂在谁身上的多,谁哪方面就多。这些都是看得见的。社会属性就是一块蛋糕,谁都想吃的更多。谁都想成为那上面的苍蝇。任何动物也想吃。
同样,金钱、名利等东西也是寄生在人身上的。
如何和不可避免的寄生处于最舒适的共处关系,是社会变好、生活变好的本质。
或许可以说生老病死都是寄生在生命上的而已。孩子本来也是寄生,出生即寄生,父母本来也是寄生在孩子生命上的。学会适可而止很重要。
夫妻关系本来也是寄生的,所以,会有相处问题。
到底谁是寄主?婆媳各有争执,这就是婆媳矛盾。
只是在某个舒适区,人们习以为常,不以为是寄生。
论名气猫、狗、蛇、房子、车、屎尿、……,不比我名气大吗?全世界人都知道它们,有几个知道我?论钱,钱买到的东西都来自于这个世界。最后还是在这个世界。
万物皆资本,因为什么都能用来赚钱。人在瓜分资本,只不过,谁瓜分的多而已。如果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人类还有机会吗?”
“机会总是有了的时候才知道。不知道不叫机会。顶多是撞运气。”
“人类的历史中那一天不是在撞运气。谁给过人类机会?一如我们从没接触过他们。也不知道。”
“人类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墨然望向深空,只能看到天空,看不到其他。
“时间总是在倒计时,而不是正着的,一如人生,生命不是在长,而是在消。从所有细菌、细胞吞噬本来的初生开始。你以为是一分一秒活,实则是一分一秒的死去。怎么死的才是质量,怎么活的只是梦。
他们为啥不用物质操控我们的时间呢?”
“他们已经做了。”
墨然拿出手机,扫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十分:“很久了,我们地球的转速一直在时快时慢,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有时候黑夜特别漫长,之后人类的记忆就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是一天黑夜。”
“怎么发现的?”
“观察其他星系。”
“他们没有用这种方式毁灭地球,是因为他们还觉得有用?”
墨然摇了摇头:“说不定不是同一种外星人。”
“他们会听到我们说的吗?”张潇然有些紧张。
墨然拍了拍张潇然的肩头:“别无选择。”
“如果资本利用这一点让工人一直处在白天工作,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很有趣的问题,但从人类科技的角度看,这种消耗大于收益。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做。”
“既然他们捕获了我们的飞行器,我们可以在飞行器中加入病毒,或者其它有害物。”
“我们都知道消毒,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敌人在暗处,他们藏起来了。”
墨然眼中闪过一抹光芒。张潇然倒是提醒了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墨然拍了拍张潇然的肩头,转身匆忙离开。
看着墨然匆忙离开,张潇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即便是这样,谁去?”秦铮铭也有些激动,但是,他还是冷静地思考着。
“我们有可以把人缩小的技术,我们就可以把人缩小,甚至让他们围着原子核伪装成核外电子,说到谁去……。”墨然陷入了沉思。
他消瘦的脸上有些沮丧。
“如果没人自愿去,他们去了哪里也无法完成任务,甚至会因此给我们带来麻烦。”
“我们还能苟延残喘吗?他们已经进攻我们了。我觉得他们只是在缓冲,过不了多久会再次进攻我们,那时候可能就不是上次那种进攻了。”
“万一他们不是呢?我们不是苟延残喘,我们是养精蓄锐,或者我们就这么活着不好吗?万一惹恼了他们,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你想害死人类吗?”杜乾元怒视着墨然:“你想死,不要拖累我们。”
墨然把目光投向了谭文雨,谭文雨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办公室里总共四个人。
最主要的是,在中国能把人缩小的核心技术就是前几天谭文雨及其领导的实验组最先做出来的。如今她掌握着这项机密。
和她一起掌握着这项机密的唐丰刃在眼星人袭击中不幸牺牲。
“不用看她,她也不会答应。”杜乾元胸有成竹,谭文雨有很多亲戚朋友都活了下来,他才不相信她会不顾他们生死。
半晌,谭文雨才开口:“我观察过巨引源方向,我们所在星群中所有星系都在向那里靠近。”
“这我们早就知道。还是表态一下你同不同意墨然的提议吧。”杜乾元手指轻轻敲击着大腿。
谭文雨依旧面无表情,她粉红色的衣着显得与场合有些格格不入:“我们发现原本靠近巨引源的星系出现了变化,按照相对论,我们也许可以理解为因为在同一个区域星系过重,导致星系都向一个中心点滑落,银河系也是如此。设想一下,他们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找到了我们?并且可能已经找到了克服巨引源的办法?”
“巨引源也有可能是某些文明的阴谋,强大的文明,或者甚至他们因为某次实验失败,造成了巨引源这种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咳咳。”秦铮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他一向是严肃的,杜乾元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让他觉得杜乾元有失一个科学研究人员的水准。
“大胆想象,小心论证。绝对没错。”杜乾元不以为意:“科学就是文明的手,我们只不过帮它拿起来而已。”
谭文雨站起身走了出去,在办公室门口停住转回身说道:“关于那个计划,就叫它海河二计划。”
“什么?”杜乾元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今天开始,每个人都要学习地球科技知识,尽可能要懂得物理学、数学、化学、天文学、植物学、医学、计算机技术、农业、工业等等知识,仅有的人类需要一把火。”
秦铮铭点起一根烟,抽了两口,目光看向桌子上的一只虫子,在地下,它们比人类更适合生存。
杜乾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作为“地球复苏计划”的中国区负责人,他肩负着这一项使命。
“说实话,有点吃力,我本来只是6号地下秘密工程的工程负责人,在这里建立地下秘密基地,从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秦铮铭自嘲地笑了笑。
“能者多劳。海河二计划要不要和其他国家幸存者商议?”
“不用。”
“最麻烦的问题是,选谁去?”谭文雨走了过来,她刚刚是去确认一件事:“还有一个问题,外星人真的不会发现吗?甚至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我想过,这可以用很多飞行器飞去太空,总有一个能到达,假如他们拦截,或者捕获,我们就可以借此达到目的。”
这个想法谭文雨也有:“如果他们没有拦截或者捕获呢?”
“我们只有这个办法,如果他们也有敌人,他们就害怕敌人捕获或者拦截。”
听秦铮铭这么说,谭文雨点了点头。
“我们的反重力飞船速度还不够,只有百分之九十反重力程度,速度也只有30马赫,不知道能多久到达那部分范围。”
秦铮铭再次脑海中闪过那种外星飞船的物质,那究竟是什么?液态金属是否就是如此?
液态金属具有生物特性。
液态金属机器人还在研发阶段,也可能会成为真正的金属人,而不是机器人。
“可这就需要很多人。我们只是定位的话,也许不用人去,但我还是想有人去最好。况且以外星人的科技,我们可能做不到定位。只有靠人去完成。”
“我去吧。”沉默半晌的墨然突然开口。
“不行,我们的科研人员本来就不多了,你不能去。”秦铮铭当即打断:“而且谁也不知道那么多飞行器那个会被击毁,那个会被捕获,甚至那个会飞入太空深处永远漂浮在太空中。”
“我们也许可以组织一次问卷,看谁愿意去。”
“愿意去的,都是仅存人类的希望,他们去了,都没了,剩余的人,还能抗争吗?”
谭文雨也陷入了沉思。或许他们该放弃这个计划吗?三个人相视无语。
在他们头顶,可控核聚变的人造太阳在三十米高处散发着光芒。
杜乾元走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正赶上地球复兴计划主管乔然开门出来。
“乔然,你过来一下,通知所有没有工作的人,每天四节课,拿出手机或者电脑看直播学习。”
一米八高个头的乔然,出生在长春,个头高是父母遗传,在这里是人身高的顶级存在,作为女性,对这点,她还是有点高傲的。她是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
“我知道了。马上去做。”乔然转身走进了广播室。
很快每个人手机上都接到了一条消息,广播是为了应急所准备的,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准备的,万一手机无法通讯,这也是一个选择。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八十年代,乔然坐在桌前,伸手摆弄着话筒:“所有人员请注意,没有工作的众位,我们作为仅存的人类的一部分,要为我们的未来做好准备,即便我们有足够的食物,也有足够的空气,我们也需要一个更丰富的知识系统,从现在开始没有工作的人每天都需要上课,学习知识,以使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可能完成需要的帮助和任务。”
张潇然穿过临时搭建的简易房舍长廊,走到了最左边的一间,屋子里玛丽正在给雅雅穿衣服,雅雅刚刚听到喇叭声才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
“我刚才外面回来,外面已经没有氧气了,植物都死了,不允许人再私自去外面。”张潇然说着,摘下了手套。
“我听说里面是用制氧设备制氧,维持着这个空间的生存,以前从没听过可以做到。”玛丽给雅雅穿好衣服,站了起来。
“不全是,氧气瓶已经被收走统一管理了。我觉得可能很快会有新的变化。”张潇然躺在了床上,恐惧、忙碌、担忧,已经很久没有睡的安稳了,今天,可能是能睡的安稳的一天。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回忆着近些天的事情,他在回忆,也是在思考,也是在寻找,从来没有哪一个物种像是人类一样生存吗?
人类文明是人类的发展吗?眼星人距离地球有多远?还是他们就在地球?甚至只是在与人类一墙之隔的地方,甚至他们人类同在一个空间,而相互叠加却不相遇,只是他们能够看见了人类?
他们是什么样貌?他们是什么语言?或者用什么交流?他们在操控人类吗?还是他们在毁灭甚至观赏或者玩弄人类?
“嘭。”一声剧烈的响动惊醒了他,他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在整个地下世界。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也乱做了一团。
“外面出现了很多不明生物,它们在外面奔跑,还会袭击人类,他们是厌氧生物,不会到这里来。大家不必恐慌。”喇叭里传来乔然的声音。
“能消灭哪些怪物吗?我们去消灭它们。”
“对,去消灭它们。”
是外星人的阴谋?还是别的原因?为什么会有厌氧生物这么快出现?
“你们就在家里,那也别去,我去看看。”张潇然交代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想知道到底是大型厌氧生物,还是小型厌氧生物,又是怎么出现的?
应急部总部在六百多米远,一路上都是挤在外面的人。他们不断幻想着、叫嚷着、恐惧着,甚至绝望着。
地球不是人类的家园了吗?
人类已经被赶到了地下?
这只是开始吗?
前面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人把守在哪里,张潇然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一种畏惧。
“你是张潇然吗?”走过来的人拿着手机看着里面的照片:“没错,就是你,跟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不必紧张,我们是找你去应急部研究组的。我叫桑杰斯。”
“我只是普通本科,专业也不是搞科研的。”
桑杰斯拍了拍张潇然的肩头:“看看这里,我们是从仅存的人类中挑选的,不会搞错的。”
张潇然瞬间明白了,他是被矬子里拔大个选中了,茫然地点了点头。
走进应急部,里面的灯一直亮着,光滑的地面反光并不刺眼,张潇然甚至能感受到灯的温度。
“我想知道厌氧生物有多大?”
“有大有小,小的不知道有多小,地球上本来就有厌氧生物,大的比人大多了,也许是核泄漏的缘故,他们变异了,也许是别的原因。”
“核电站核泄漏面积不会那么大,也不会出现那么多遭遇辐射的生物,变异的可能性也是有待商戳。当时所有核弹打击那个外星飞船,我们叫它变态飞船,打击它的时候,核辐射就已经开始了。无论是核弹爆炸的碎片,还是变态飞船反射回来的辐射。或许它还对此进行了放大。还没吃早饭吧。”
“我们的食物和水怎么来的?存储的够用吗?”
“存储不多,本来打算去外面搜集食物,原来是氧气瓶不够,只有有限的人去,他们去了还没有回来,现在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们能用机器制造一些不太适口的食物。”
“没有联络吗?”
“通讯设备都没了,距离太远,联络不上。”
到底是人太小,还是世界太大。把无知发挥到极致的,大概只有人类了。
眼星人,或者有其他外星人对人类的攻击,真的是攻击吗?
如果他们的目标本就不是人,也不是任何生物,人所谓的自己被攻击,在他们眼中如同白纸。
张潇然一边想着,已经和桑杰斯走进了研究室。
研究室里已经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张潇然认识,是琳达,看到张潇然,她似乎有些吃惊。
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她化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毕业,物理学拿过物理竞赛三等奖。
毕业后在一家省级部门工作。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副眼镜,那副眼镜摔坏了,看上去有点不太匹配。
他还记得在地下通道逃生时候的情形,琳达似乎也想到了,撇过头去,没再看他。
“不知道我们研究什么?”王遂寒抱着臂膀身子后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研究在这个地下空间怎么生存?怎么发展经济?怎么繁育后代?还是怎么去打地面那些怪物?或者逃出地球吗?”华宇新一脸深思熟虑。
头一次有人找他搞研究,一下子有种万万人之上的感觉,这要是在灾难之前就太好了。
“繁育后代,这里吃的都不够,水都不够喝,空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如果连我们都生存不了,再多的后代也一样无法生存。要我说,节育还差不多。不然,人吃人也一样活不下去。”屈钟鸣看着墙角已经没水的饮水机。在应急部内这些也是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