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白毛小狐狸:
原来不需要向遥远的彼端发问,我们也能自内心的深处,自那早以为荒芜的心田拢出一潭活水。然而我们所渴求的,却也不是浇灌荒芜,才因此流离失所,从一处归宿流向另一处。
心在流浪,身却不能,隔着无力掰开的枷锁,囚笼无形也无踪。然而是谁遮住了双眼,是谁拒绝了我们试图睁开双眼的欲望与请求?可惜,是我们自己。
荆棘缠绕着玫瑰,预想着攀登上那人人渴慕的美丽倩影;它自认这份目标唾手可得,它自鸣得意地傲视匍匐在脚下的一众败者:不错,它必然也必须是这一切硕果的所有者。它不会失败,也不能失败。否则艰难的努力只是苦难的折磨,美好的愿景只是欺瞒者的谎言。
它带着必胜的信念前进了,众人仰望着它决绝而坚韧的身躯。它将被史诗记载,被后人瞻仰,被当作楷模,被永久凝望。它沉醉在这即将到来的美好幻想。它贴近了玫瑰的花瓣,贪婪而炽热的眼神审视着所有物身上的所有细节:娇嫩而鲜翠欲滴的花瓣,优雅而诗意盎然的形体,它做到了,它获得了,它拥有了。
荆棘放下了所有警戒与应有的畏惧,欣喜若狂地凑上前来,与那唾手可得的猎物仅有咫尺之隔:多么完美的艺术品,她现在是属于自己的陈列物了。
于是在下一秒,荆棘粗糙的外表被玫瑰的倒刺洞穿。
它惊讶地感受着伤口的抽痛,仿佛那是一场背叛。
我预感到了什么,想要书写下从脑海的罅隙中溜过的那缕温柔。不是“欲辩已忘言”的恍惚与错愕,而是单纯看见了不知如何言说的存在。流淌着记忆的河不会给名为现在的岸堤留下真实存在的土壤,却是培育可能性所必不可缺少的养料。我能抓住什么呢?以前的我未能从那急速的湍流中捕捞到渔获,今日的我,又较曾经有何实质性的改变呢?
无止无息地回忆过去又怎么不算一种刻舟求剑?我们这种贪婪的物种,居然为了一己私欲不仅会在他者身上寻求代偿,连过去的自己,也都无法幸免啊……
谁人的哀求就这样萦绕在脑中。凄婉的歌声时断时续,不成曲调。我艰难地在有限的辞藻中寻觅着那少见的意象,试图描述这不可记录的音韵。哪怕曲谱存在,再一次演奏之时,感受也会完全不同了吧。
你问我为什么执迷于寻找过去的答案。也许我应该像勒里勒特的宅们一样,等着不知遗失于何处的物什自己重现于阳光之下。可是我等不及了。如此久远的曾经,如此遥远的存在,如此渺远的记忆。如果答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被得到,如果我能早一些时日释怀,后来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呢?
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纠葛、缠绵是一回事,我们如何面对悲剧,如何理解悲剧的发生与发展,又是另一回事。
你说你不喜欢吃蛋糕上的那层糖霜,于是我多加了厚厚的很多层奶油作为补偿。梦如蜜糖,绵软地盖在了所有人的幻想之上。当你呼吸,麦芽糖的香甜也如在热水中融化,散失在了无处不在的空气中供人品尝。
有何所欲,又有何所求呢?要求的,无法达到抑或很容易达到的,都太多了。那块糖果无法弥合深邃而巨大的伤口,却能暂时让神经忘记疼痛。并非虚幻,并非假想,只是为了麻醉一般,接受治疗。为了走得更远、活得更长。
失去意识不等同于麻木,如同麻木不等同于疾痛的痊愈。彻底地放弃是长久的失望的下一阶段。熬过黑暗的人有资格评论“黎明前的黑暗”,而倒在黎明前的人又有多少话语权。
想象是一种虚假吗?必然,既然它不存在于现实。然而“现实”也不等同于“真实”。盆栽的叶子泛着绿荧光,无声地沉没在阳台的光照之下,如同在呼唤,因为在生长。在理想状态下,所有人和所有事物的存在状态都应介于原始森林里的树和盆栽之间。只可惜,有些人已然成为了塑料景观。
虚幻是真实的投影,还是对立面?天衣无缝的谎言本就是最大的破绽。这世上带有混淆色彩的事物本就太多,难以复述那复杂而混乱的杂合体是如何诞生,又如何湮灭。假设本质无比简单而纯粹,外表却杂乱而无章,从地表到地心的路,又该如何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