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务处总部。副处长办公室。
刘杰辉放下电话,通知外面的同事将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失踪案的报告拿来。
拿起听筒,正要按下号码键,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CIB的总警司卓凯。
“喂?卓sir?”
卓凯语气相当着急,他开门见山地向副处长汇报情况:“我有个伙计单枪匹马闯到姜淮哲的地盘,我请求警力支援。”
姜淮哲?
刘杰辉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姜祁的三儿子,他多问了一嘴:“执行任务?”
“是的,去调查九龙城区发生的那起案子。”
“怎么会调查到姜淮哲的?”
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就算卓凯自己也没想明白,吴琛怎么会突然去调查夜色酒吧,还不向他这个上级汇报。
“应该是因为死者生前去过。”
原来如此。
刘杰辉明白了,他思索片刻,告诉卓凯:“这件事尽量不要动用警队力量,姜淮哲这个人很疯,他继承了他爸在商业上的疯劲,一旦被他咬上,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
“我明白你的担心,这样,我打个电话给姜祁,让他管教一下他的儿子。”
放下电话,刘杰辉叹了口气,香山市的政局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他尚且如履薄冰,别人恐怕是寸步难行。
要想维持平衡,有些规则即便厌恶也不得不遵守。
他暂时将想要了解的失踪案放到一边,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姜祁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听,年迈的声音透过听筒让人感慨曾经风靡一时的保安处处长,如今也是个行将就木、年老色衰的风中残烛。
简单寒暄几句,刘杰辉将姿态放得很低,希望对方能够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的手下。
姜祁退休后全家去澳门做生意,干了十年才回到香山市,如今他的企业交给大儿子和二女儿打理,他本人则痴迷饮茶和打太极拳。
听了刘杰辉的请求,姜老乐呵呵笑着说:“这种小事你也来找我,我三儿子出生最晚,大家都知道我宠爱他,可刘sir你是警务处副处长,要是我家小子惹了事,你也无需给我面子,直接抓了就是。”
刘杰辉不敢逾矩,只好奉承几句:“不愧是姜老,公义面前无私情,我还要向您学习呀。”
这老奸巨猾的扑街,说的话并没有实际的作用,到底帮不帮忙根本琢磨不透。
刘杰辉挂断电话后,叫来助理ALIMO,问她:“最近那几起失踪案,报案的人有没有提到自家女儿去过酒吧?”
ALIMO拿出平板划了几下,回答说:“有几个失踪者家属的口供说,他们女儿失踪前提到过有个很赚钱的工作,但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家。”
刘杰辉沉吟片刻,想到什么,他吩咐下去:“你叫九龙城区警方配合CIB做事,就说要调查失踪女子的下落,让派一队人去夜色酒吧。”
“yes,sir!”
*
砰砰——
两声枪响,吴琛躲在椅子后面,他正要开枪射击,余光瞥见身后冲上来几个手持长刀的人,他捡起地上的酒瓶,趁机往排头的那人砸去。
那人猝不及防,根本躲闪不开,酒瓶砸到他的头瞬间碎裂,玻璃渣子落在地上,又被后面的人踩到,纷纷发出惨叫。
玻璃瓶这么脆?
不及细想,吴琛用力将椅子抬起来往姜淮哲处丢去,姜淮哲轻松躲过,他正兴奋得不行,漆黑的枪口已顶在他的额头,吴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劫持在手,喝退想要来砍他的打手。
被吴琛抓住的姜淮哲瞪大了眼睛,随后演戏般忽然大喊大叫,“call白车啊,我好痛啊,快call白车啊!”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动静。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破门而入,刺眼的战术手电光扫过每一张惊慌的脸。
"关掉音乐打开灯!警察临检!"
音乐戛然而止,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像被按了暂停键。
DJ台上的混音器被人粗暴拔掉电源,整个大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高跟鞋慌乱踩踏地板的声响。
"所有人出示身份证,配合调查!"
二楼VIP包厢的玻璃突然炸裂——
吴琛与姜淮哲破窗而出,碎玻璃如雨点般飞溅。
两人重重落在二楼环形站台上,姜淮哲的定制西装被扯开,额角渗出血丝,可他的眼神却比刀还锋利。
刚才他趁吴琛分神,不要命地带着男人一同撞向包厢的玻璃。
"你们他妈知道我是谁吗?!"他猛地挣开吴琛的钳制,对着楼下警察暴喝,声音里裹着滔天怒意,"就凭你们这群穿制服的狗,也敢查老子的店?!"
整个酒吧鸦雀无声。
几个正要掏证件的客人突然僵住,律政司的某人脸色惨白地缩进卡座阴影里。
二楼暗处,有个男人悄悄退向消防通道。
负责带队的卓凯冷笑一声:"所有公民都有义务配合警方做事,谁也不能例外。"他踩着红毯一步步走过去,"至于你是谁——"
"哐当!"
姜淮哲突然踹翻香槟塔,玻璃杯砸在地上迸溅如炮弹破片。
他扯开领带狂笑,脖颈青筋暴起:"搞我是吧?啊?要是你们找不到一点证据,你还有你——"他指着卓凯,又恶狠狠地瞪着吴琛:“我会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吴琛突然从背后一记肘击将他放倒,膝盖死死抵住他脊椎:"妈的。"他喘着粗气,"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警车红蓝交错的灯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姜淮哲扭曲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他被带上了车,理由是袭警和私藏枪支。
准备离开时,某个躲在角落的女服务员引起了吴琛的注意。
因为他发现她的手腕内侧,有个和周雅一模一样的蝴蝶刺青。
不及上前询问,卓凯走了过来,指着吴琛,想骂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好恨铁不成钢:“以后做事,先动脑子再行动,这次要不是刘sir下令,明天我他妈就要为你准备葬礼。”
吴琛敷衍地应了声,他再想去找刚才那个有蝴蝶刺青的女孩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卓凯彻底无语,当初吴琛就是因为这种吊儿郎当的性子,才让上面的人把他踢出了CIB,派他去小县城当差,几年了,还这屌样。
还要再骂几句,发现吴琛已经回到了酒吧里面,卓凯暗骂一声“丢你老母”,心情很不爽地回到车里,打电话给刘杰辉报告行动的过程。
*
某家酒店,某扇门后。
中年男人正狞笑着扯开皮带,肥厚的手掌刚碰到彭小雨颤抖的肩膀——
“砰——!!”
整扇门板突然被暴力踹开,重重砸在墙上。中年男人惊愕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一记铁拳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在他脸上!
鼻梁骨断裂的脆响伴随着惨叫,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茶几,昂贵的洋酒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谁他妈——”
话没说完,来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照着脸又是两记凶狠的直拳。
鲜血从爆裂的嘴角喷溅而出,中年男人像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是吴琛。
他呼吸粗重,拳头指节沾着血,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彭小雨——
少女的礼服被撕得支离破碎,白皙的肩膀上留着淤青指痕,脸上泪痕交错。她死死抱着膝盖,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
吴琛喉结滚动,胸口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
他猛地转身,抓起中年男人的脑袋就往大理石地面撞去!
“妈的!”
“咚!咚!咚!”
每一声闷响都伴随着杀猪般的哀嚎。
直到那家伙满脸是血开始翻白眼,吴琛才喘着粗气停手。
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靠近彭小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没事吧?”
外套带着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罩在她身上时,彭小雨终于崩溃地哭出声。
她死死攥住外套前襟,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吴琛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吴琛僵在原地,举着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发顶。
“没事了。”他声音很低,“我带你出去。”
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突然抽搐着摸向掉落的手机,吴琛头都没回,用力一脚往他脸上踹。
“哐当!”
对方顿时眼冒金星,几乎昏死过去。
吴琛扯松领带,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黑,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彭小雨快速离开现场。
吴琛半搂着彭小雨走出酒店后门,冷雨立刻打湿了两人的肩膀。
少女的颤抖透过单薄的西装外套传来,她的高跟鞋早就丢了,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车就在前面。"他低声说,尽量让声音平稳。
彭小雨没有回答,只是死死攥着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
她的瞳孔仍然涣散,嘴唇因过度惊吓而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吴琛拉开车门,小心护着她坐进副驾驶。
就在他弯腰给她系安全带的瞬间——
余光瞥见街角闪过一个人影。
黑色风衣,长发,撑着一把暗红色的伞。
吴琛的动作猛地顿住。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红伞在路灯下转了个弯,伞檐抬起的一瞬,他看清了那张脸。
她站在雨中静静望着这边,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两人隔着一道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先动。
吴琛并不认识她。
"......冷。"
彭小雨虚弱的呻吟唤回了吴琛的思绪。他迅速关上车门,再回头时街角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灯牌。
那究竟是谁?
吴琛最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街角,转身绕到驾驶座。
引擎轰鸣声中,后视镜里渐渐浮现出夜色酒吧猩红色的招牌,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在雨夜里无声渗血。
路上,副驾驶的女生自语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脸色苍白得可怕,身子一直抖。
吴琛无法想象,要是自己去晚一点,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姜淮哲被带上警车后,他回到酒吧二楼,想找到与周雅有着同样刺青的女人,却没想到在二楼的包厢里,捡到了姜淮哲的手机。
手机上正在进行一场直播,一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意欲对女生实施不轨行为。
吴琛通过房间里的装潢以及床单上的logo,认出是夜色酒吧旁边的那家五星级大酒店。
他来不及报告,冲到酒店门口,将证件和视频一同摆在前台面前,问她正在发生的事是在哪个房间。
前台一开始不敢说,当她看见吴琛手里的枪时,只好崩溃地跪倒在地,说出了房间号码。
“你家在哪?”
女生浑身颤抖 ,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仍死死拽着吴琛的胳膊,指甲嵌入肉里,伤口渗出的血,模糊了一片。
吴琛并未责备她,也没有推开她的手。
窗外的夜色无声。
到底有多少还没被挖掘的悲剧在这样湿冷的夜晚发生?
人何以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