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无多,白洛颜在东厢房休养生息,白云初时不时过去看望她。姐妹二人,你侬我侬,情谊浓厚。
这日,姐妹二人正在四合院庭院之中玩闹。只见一方木质矮桌上,摆放着一个碧瓷坛子,盛放着浅浅的清水,形成水湾。
一只绿皮乌龟,四平八稳地仰卧着,前掌后掌拍打着水面,不断地扑腾着。乌龟的脖颈一伸一缩,像极了东海龙宫的龟丞相。
白云初饶有兴致地拿着一根芦苇,轻轻撩拨着乌龟的脑袋,不时发出清脆的咯咯声。“姐姐,这来自西域的神龟果然不一样,好玩的很。”
“你呀,二十来岁的人,还是小孩子心性。”白洛颜嗔怪道。
二人正畅聊着,外面,一个小伙计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进来。
小伙计瞟白洛颜一眼,恭敬地低眉顺眼,双手将信笺呈上,说:“白老板,宋家来信。刘掌柜让我给你,需要你亲自拆封。”
白洛颜脸色乍变,刚才的顽皮机灵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严肃冷漠的表情。她接过信笺,扇了扇手,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迅速地拆开牛皮信封,拿出一片如雪花一般薄脆的纸张。苍白的纸面上,用朱红色的笔,写了两行字。
农历三月十二,宋家宴请贵客,尚书令大人刘玉韬,届时请少夫人准时参加。落款是宋少凛。字迹清晰,虽有些潦草,但仔细辨认,确实是公子的笔迹。
白云初探头探脑,凑上来,盯着信纸,问:“姐姐,怎么了?”
她微微一笑,两颊上梨涡闪现,“没什么,普通的宴会。”
“是吗?姐姐,那云初能参加吗?”白云初跃跃欲试。
白洛颜凝眉,暗自思忖,朝堂上谁人不知刘玉韬,是著名的大奸臣。此时来宋家目的肯定不纯,作为宋家的少夫人,当家主母,她不参与是说不过去的。
看着妹妹一脸渴望的样子,她不忍心庶妹深陷泥潭,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云初啊,这是大人的宴会,喝酒看歌舞,没什么意思的。”
白云初性子执拗,哪里肯听劝,拉着她的衣角,左右摇摆,嘟着嘴恳求说:“姐姐,你就让我参加嘛,我好久没热闹过了。”
白洛颜见推搡不得,只能暂时应承下来,“行吧,既然你愿意。宋家婢女不足,你不如扮做奉酒丫鬟如何?”
白云初一听,角色扮演,更是来了兴致,连连拍手叫好,“好,好,姐姐,甚得我心。”
时光如梭,时间很快到了农历三月十二。
这日夜晚,宋家张灯结彩。夜色朦胧下,显得宋家府宅高大肃穆,一派森荣的景象。晚风一吹,檐角上悬挂的白色灯笼晃荡着,底下的朱红色穗子纤长灵动。
两个身着蓝色衣衫,戴着黑色帽子的家仆左右伺立,不停地迎来送往,笑靥如花。
门前,宴请的宾客来来往往,纷纷入内。他们穿着华贵的衣衫,腰间佩戴名贵的玉佩,拿着一张请柬,神采奕奕地迈进高高的门槛。
来人之中便有白洛颜,她携带着一身婢女装扮的庶妹白云初。她眉眼中带着一丝机灵,精眸一闪,迅速掏出请帖,滑过家仆的眼界。
家仆一看是白洛颜,纷纷点头哈腰,迎上前招呼说:“是少夫人啊,宋公子在内堂,等候您多时。”
白云初一身翠绿色彩绣团花软烟罗春衫,白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要你多嘴!哼!”
白洛颜微微一笑,拍了一下她柔嫩的手背,说:“云儿,不得无理!”
她笑盈盈地招呼说:“这是我新招来的婢女云儿,跟我一同入府。”
家仆左右打量,听了她的言语,逐渐打消内心的疑虑。
白洛颜大大方方,带着庶妹白云初踏进白家的门槛。
堂内,一片雍容华贵,花团锦簇。一方黄色描金的九畹芝英画屏,孔雀开屏跃然其上。两边布置地犹如温暖的花房一般,月季花,婀娜多姿,一簇簇绽放在枝头。
牡丹花,国色天香,自带一股悠然的香气。紫色的绣球花无比典雅,一朵挨着一朵,紧实地拥在一起。
堂内散发出一股醉人的花香,夹带着来自西域的檀香味道,悠悠的,升腾而起,在暖气的加持下,显得氤氲湿润。两侧的一对湘台四照绣花灯,闪烁着朦胧的黄光,泛着奶油色,让氛围显得高雅温暖。
堂前摆放着六张太素含晖黑漆长几,低矮的桌脚,桌前摆放着一碟小菜,一壶玉酒,一盏酒樽。宾客们说说笑笑,从门前进入,径直端坐在长几前。
每个长几旁边均站立着一个奉酒丫鬟,身着翠绿春衫,口齿伶俐,模样俊俏。
白洛颜径直走向铺设着织锦绣毯子的主位,白云初则双手交叠在胸前,伺立在侧。
宋少凛一身宝石蓝律紫团花茧绸袍子,英姿勃发,端坐主位。他看向一旁的白洛颜,素白的手腕触碰她的手背,她却不自觉缩回手。“娘子,从娘家归来了?”他轻声问道。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动,暗自思忖,好你个宋言婧,将我关押在地牢,竟然在公子面前谎称我回娘家,果真是心如蛇蝎。
她赔笑,双手交叠在胸前,福了福身子,恭敬有礼地说:“公子,是,妾身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让妾身在这侍奉你。”说完恭敬地端起酒杯,妄图以敬酒掩盖过去。
宋少凛尴尬一笑,接过酒盏,用衣袖遮蔽,轻抿一口,将酒盏置放在身前的木桌上。他凝视眼前的白洛颜,眼神里透着一丝亲切温和。
席间,奸臣刘玉韬起身,奉上一盏酒,客气地说:“宋太尉,刘某敬您一杯。太尉与夫人果然是伉俪情深,惹人艳羡。”
宾客们一听,笑容满面,纷纷奉上一杯酒,集体敬宋少凛一杯。
宋少凛见众人如此齐心,于是站起身,满斟一杯酒,先干为敬。随后将酒盏仰面给众人看,确实是空杯了。宾客一看,纷纷将酒水一饮而尽,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