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孟老师？"
一个清澈的声音将孟德施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他猛地抬头，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办公桌上，作业本上的红笔印迹还未干透。
物理课代表童心抱着练习册站在办公桌前，秋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微风掠过时，她耳边几缕碎发轻轻飘动，在阳光下呈现出浅褐色的光泽。她颈间那条蓝白相间的水晶项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折射出的光斑在办公室的白墙上跳跃，像是一尾游动的小鱼。
初见童心的瞬间，人们总会被她那一身异乎寻常的白皙所震慑。那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却又奇妙地介于健康与病态之间——像早春枝头将绽未绽的樱花，在阳光下能窥见皮下流动的生命韵律。
见孟德施回神，她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嘴："您是不是太累了？"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作业本，她微微俯身。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她怀里抱着的作业本边缘沾着些许粉笔灰，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窗外的光线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要不我等您批改完再来..."
孟德施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他确实疲惫不堪——昨天逃走的女孩下落不明，自己身体里躁动的异变更让他惴惴不安。
"没事，你说。"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童心将一缕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问道："老师，您今天讲到自由落体运动受风阻影响，我在想这个关系能不能套用到天体运动上？"
孟德施微微蹙眉。今早课上他只是随口提及风阻概念，这显然超出了高一物理的教学范围。"宇宙中并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自由落体运动。"他拿起圆珠笔，用桌子上的草稿纸画出简图，"如果简化模型，假设太阳系只有地球和太阳..."
孟德施的讲解变得专注起来，手指沿着圆珠笔线流畅移动。
"真空中没有空气阻力，虽然存在星际物质，但其影响微乎其微..."说到兴起，他话锋一转："不过有个有趣的假说——通过引力计算发现宇宙存在质量缺失，可能存在暗物质..."
声音戛然而止。
孟德施注意到童心原本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神渐渐黯淡，眉头微微蹙起，像是不小心闯入了某个陌生的领域。他立即放缓语气："这些内容确实有些超纲，不过你的钻研精神很可贵。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慢慢探讨。"
童心轻轻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作业本的边角，忽然一转话锋："孟老师，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班了...您觉得我适合选理科吗？"
这个问题让孟德施略感意外。通常学生都会咨询班主任的意见，而不是找科任老师。正当他思索时，童心又补充道："最近总是睡不好，刘玥溪说可能是因为我对分班太焦虑了..."她说着露出一个略显窘迫的笑容。
刘玥溪这个名字让孟德施更加诧异。作为班级里物理成绩稳居第一的课代表，童心居然会和物理成绩徘徊在及格线的刘玥溪成为好友。
"她说的该不会是她自己睡不着的原因吧？"孟德施打趣道，嘴角扬起温和的弧度。
童心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笑意，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衣角。
"文理分班确实是人生重要的分岔路。"孟德施的目光落在童心胸前的蓝白水晶项链上，那抹蓝色让他想起实验室里的示波器波形，"虽然我的建议未必有用，但必须承认——"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郑重，"你的物理天赋是我执教这些年见过最出色的。"
女生听到这番称赞，白皙的脸颊顿时染上一层浅浅的红晕，低头轻声道谢后便抱着作业本快步离开。她刚出门，邻座的李老师就转过头来，一边指导身旁的男生解题，一边搭话："你们班这个童心可不简单啊，这次月考拿了年级前十吧？长得也水灵，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分到普通班去了？"
正埋头在笔记本上演算的男生闻言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往门口瞟，却被李老师用笔杆轻轻敲了敲草稿纸："看题别看人。"
孟德施苦笑着摇摇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不过下学期分班后，她应该能转到竞赛班吧。"
想着刚才女孩儿提出问题的样子，孟德施仿佛看见年少时的自己。记忆里那个抱着《量子物理导论》的高中生，也是这样站在午后的办公室，眼中跳动着求知的光芒。
"王老师..."少年的声音有些兴奋不已，"如果在谐振子势场中加入微扰，是不是可以用微扰论重新推导能级分裂？"
他清晰记得王老师当时的模样——这位身材娇小的女教师停下了手里的工作。转过身来时，齐肩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微微仰头看向这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学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展露出欣慰的笑容。
孟德施轻轻抚了抚腕表冰凉的表面，望向窗外，秋日的阳光正好，照得教学楼前的香樟树闪闪发亮。
这样一个聪慧又漂亮的姑娘，未来的人生想必会比他们这些教书匠精彩得多吧。
想到这里，孟德施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改变——他不再仅仅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物理教师，更是在黑夜中会化身为散发光芒的"异类"。
起初，他还天真地以为，这不过是精神压力大了些，找个心理医生聊聊就能缓解。可昨晚与那帮混混的冲突，彻底击碎了这个幻想。那一刻，他不仅情绪失控，最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涌动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力量。那些混混倒下时脸上惊恐的神情，无声地宣告着一个事实——这，早已不是心理问题那么简单。
孟德施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指节间残留的刺痛如暗潮般在皮下涌动。手臂肌肉间的乳酸堆积已比昨日稍缓，但那种被掏空般的虚脱感仍如影随形——这双曾经只会批改作业、做物理实验的手，如今竟能爆发出违背生物力学的恐怖力量。
但是毛细血管破裂的细密灼痛在提醒着他，超出常理的爆发力，正在以透支细胞能量为代价……或许，是时候该放下逃避的念头，好好检查这具正在发生异变的身体了。
他犹豫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喂？现在...方便吗？"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通话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夜幕降临，推开家门时，一阵诱人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妹妹孟月澜系着围裙，正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今天这是..."孟德施诧异地挑眉。
"快尝尝！"孟月澜雀跃地拉着他入座，都来不及等他脱下外套，"我可是照着美食攻略一步步做的。"
餐桌上摆满了龙森特色菜：椒麻鸡泛着诱人的光泽，麻婆豆腐冒着热气，还有一碟刚出锅的青椒肉丝。这些熟悉的家常味道，让孟德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哥..."饭至半酣，孟月澜突然放下筷子，神色认真起来，"我想搬出去住。"
"怎么了？"孟德施夹菜的手顿在半空。这三个月来，他们挤在这间小公寓里，他总是把卧室让给妹妹，自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实习期快结束了，医院会给正式员工安排宿舍。"孟月澜轻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沿着碗边画圈，"而且..."她抬眼看向哥哥，"你最近总是睡不好吧？我夜班回来会吵到你的。"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哥...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昨晚又回来得很晚。"
孟德施夹菜的手顿了顿。那些在黑夜中变身、与怪物搏斗的经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就算孟月澜相信，也只是给她徒增忧虑罢了。
孟德施晃了晃手中的筷子，低头往嘴里扒拉米饭，含糊其辞地说："新学期事情多，马上要期中考试了，得准备试题。"
孟月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这几天你睡卧室吧，我在客厅凑合一下。"见哥哥要拒绝，她立刻竖起筷子制止，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等我搬出去后，你赶紧找个嫂子啊，到时候带回家也方便。"
孟德施无奈地摇头。自从毕业后，他就再没考虑过感情的事。而现在，当他体内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时，情感关系也势必成为一种潜在的危险。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他此刻复杂难明的心绪。
暴雨过后的月光像被洗过一般，惨白地倾泻在大地上。川建区的烂尾楼处，月光透过扭曲的钢筋骨架，在混凝土地面上投下蛛网般的几何阴影。西北角的三根钢梁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断裂，断口处呈现镜面效果，在月光下反射出淡蓝色光点。
中年男人正倚在印有"U.N.I.T.特警"字样的黑色特勤车旁，皮夹克的领口还沾着昨夜雨水的湿气。他深吸一口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照亮了他眉间刀刻般的皱纹。
不远处，重型吊车的探照灯将现场照得如同白昼。钢索绞动的声音刺破夜的寂静，那辆黑色轿车正被缓缓吊起，车窗碎片像眼泪般簌簌落下。
"古队！"年轻的警员踩着积水跑来，橡胶靴发出黏腻的声响。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烂尾楼东侧排水沟...发现了这个。"
月光下，半枚沾着泥浆的脚印拓印图像一道未愈的伤疤。
中年男人掐灭了烟头："终于......"他摩挲着图纸边缘，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夜风卷起他脚边的烟灰，将中年男人的话语吹散在废墟之间："让我摸到你的影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