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11:23
卓凯安排了两名女警送彭小雨回她的住所。
两名女警将她送到楼下,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警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们。"
彭小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点点头:"谢谢,我没事的。"
“要不要我们上去陪你坐会儿?”她们还是不放心。
彭小雨一再推脱,说她相信这附近的治安,更何况那些坏人已经被抓了。
见她似乎不想有人进她家里,为保证公民个人隐私以及尊重她的决定,女警只能作罢,她说:“这些天我们会派人在附近巡逻,你大可放心。”
彭小雨目送警车离开,直到尾灯消失在街角,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身快步上楼。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那个行李箱还在床底下。
她可不能让警方发现!
推开门,屋内一片寂静。她反手锁上门,后背抵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而现在,她最害怕的是警方发现她与周雅见过面。
她猛地站起身,冲进卧室,跪在地上将床底的行李箱拖了出来。
箱子很沉,金属扣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犹豫了几秒后,最终没有打开,只是将它塞进了衣柜深处,用一堆衣服盖住。
她快速整理好屋子,将可能引起怀疑的物品统统收进背包。
随后冲进浴室,打开花洒,让热水冲刷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掉所有不安的痕迹。
热水从花洒喷涌而下,蒸腾的雾气在瓷砖墙上凝结成蜿蜒的水痕。
彭小雨站在水流中央,闭着眼睛,任由滚烫的水柱冲刷着皮肤,直到肌肤泛起不自然的红。
她试图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洗掉那些黏附在记忆里的画面。
水流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混着未干的眼泪,一起砸在脚下的地砖上。
她缓缓蹲下身,双臂环抱住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些不断涌来的恐惧。
女生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盯着自己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4月8日那天她先离开了咖啡店,那之后周雅去了哪里?
该不会在她走后不久,周雅就被人绑了去,并在当天夜里惨遭杀害吧?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咖啡店附近的监控很可能就拍下了周雅被绑走的视频。
只要能知道是谁杀害的周雅,那么突兀出现在她家里的行李箱就有了解释。
彭小雨隐约觉得,将行李箱放到她房间、与将u盘放在她口袋里的是同一个人。
她心想,也许杀死周雅的人,正是帮她还清贷款的神秘女人。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
一旦警方发现咖啡馆里的监控拍下了她和周雅见面的视频,那么周雅被残忍杀害的罪名很可能会按在她的头上。
再加上她家里的行李箱……
不行!她绝不能成为犯罪嫌疑人!
热水渐渐变凉,可她仍然一动不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曾经有一道淤青,是被人粗暴抓住时留下的。
现在淤青已经褪去,可那种被控制的窒息感却挥之不去。
她迅速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抓起背包出门。
她必须弄清楚,那天自己离开咖啡店后,周雅去了哪里。
彭小雨叫了辆滴滴,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后,司机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听到卡扣的声音后,他发动引擎朝导航的终点开去。
4月18日13:57
中午的咖啡馆里人不多,店员正在整理货架。
彭小雨走到柜台前,露出一个略显紧张的笑容:"你好,我一周前在这里丢了一样东西,能看看监控吗?"
店员有些为难:"这个……一般不能随便调监控的。"
彭小雨咬了咬唇,声音压低:"是很重要的东西,是我妈妈生前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店员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好吧。"
监控画面快速回放,彭小雨的心跳随着时间轴的后退而加速。
——4月8日,21:17。
画面中,她和周雅面对面坐着。
彭小雨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这是u盘里播放过的视频。
她偷眼看着身边的店员,指着屏幕:“你看,这人就是我。”
店员露出惊讶的表情:“诶?还真是。”
知道确有其事后,店员也就不打算一直陪在身边,她还要忙十几个单子。
彭小雨继续盯着屏幕。
——画面里,她起身离开,而周雅独自坐在原位,似乎在等什么人。
——21:32。
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径直坐到周雅对面。
他戴着银边眼镜,长相斯文,从外表看,该是个儒雅的男人。
彭小雨的呼吸几乎停滞,她见过这个男人!
——在那间恐怖的房间里,银边眼镜的男人拿着剪刀,剪断捆绑住女人的绳索,女人落在铁板上。
怎么会是他?!
画面中,周雅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
她猛地站起身,似乎想逃,却被男人一把按住手腕。
他微笑着说了什么,随后拖拽着周雅走出咖啡店。
之后就没有两人的画面了。
彭小雨的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振翅。
她颤抖着退出监控界面,向店员道谢后,跌跌撞撞地走出咖啡店。
微风拂过脸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难道杀死周雅的人,是他?
*
"福庆斋"的黄铜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橱窗里陈列着各式玳瑁镜架,每一副都躺在丝绒衬垫上,像沉睡的工艺品。
吴琛推门时,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越的声响。
店内光线柔和,木质柜台被岁月摩挲出包浆的光亮。
曹轩正俯身给一位老先生调整金丝镜架,修长的手指捏着微型螺丝刀,动作精准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
"您看,这样鼻托就不会压出红痕了。"他声音清润,带着老派读书人特有的抑扬顿挫。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银边眼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镜片后是一双温润的凤眼,眼角微微下垂,看人时总带着三分笑意。他穿着靛青色中式立领衬衫,袖口卷起两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那里戴着串沉香木佛珠,随着动作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檀香。
老先生满意地离开后,曹轩才转向吴琛。
他取下眼镜用麂皮布擦拭,这个动作让他饱满的额头完全显露出来,更添几分书卷气。
"这位先生需要配镜?"他微笑时露出两颗不太明显的虎牙,"我们这儿有民国时期传下来的手工镜架,全香山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