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宋少凛酒过半旬,吩咐道。一旁的家仆会意,忙不迭地匆匆下去禀告。不一会儿工夫,一群衣着鲜亮的丫鬟,端着一盆盆珍馐美食,排着整齐的队列,到了堂上。
她们将食物均匀分发下去,有干香瓜茄、醋溜鲜鲫鱼、炉焙鸡、清炖蹄膀、莼菜笋、姜醋生螺,一共六个大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刘玉韬喝一口甘甜的米酒,夹一块干香瓜茄放入口中咀嚼,夸赞说:“宋府的菜肴果然与众不同,比我府宅中可好吃的多。不信大家尝尝。”
底下的宾客闻声,学着刘玉韬品尝美食,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果真异常美味,宋太尉后厨人才济济啊。”
“这道炉焙鸡,外皮酥脆,肉质鲜嫩多汁,用了十二道工序,实在是不可多得。”
“我来尝尝莼菜笋,莼菜搭配笋尖,莼菜的鲜甜中和笋干的鲜美,乃人间至味是清欢。”
宾客们议论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正当大家把酒言欢,喝酒吃肉,好不乐乎。一群来自西域的舞姬,跨过略高的门槛,舞动着裙摆,如燕子一般飞入堂内。
金黄色的衣裙,繁复精美的刺绣,还有西域标志的羽毛帽冠。女子们一个个身材丰腴,姿色艳丽。一扭脖颈,一捻兰花指,小眼神中透着机巧劲头。
她们排列成队列,舞动着,跳跃着。裙摆翻飞,好似花苑中五彩斑斓的蝴蝶,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刘玉韬眯缝着眼睛,欣赏眼前的佳人舞蹈,小酒轻抿一口,说:“美酒佳人,人生乐事。”
音乐声响起,如淙淙流水一般,由缓至急,再到弦声切切,愈发急切起来。舞姬们踩着的脚步越来越匆忙,动作愈来愈急,旋转的幅度越来越大。一个个好似陀螺一般,从中间飞旋到两侧,再到边缘。
正当大家呼声高涨之时,偶然间,队伍中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舞姬飞跃而出,手执软剑,朝着宋少凛刺去。
眼看着软剑索命,离宋少凛的头部约摸一寸的时候,白洛颜眼疾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臂,将舞姬的软剑打落在地。
惊魂一刻,宋少凛捡回一条命,却吓得不轻,面色铁青泛白,嘴唇一直哆嗦。
意图行刺的舞姬伏倒在地,仰面喘息,意欲再次行刺,却被刘玉韬带来的贴身侍卫制服。
刘锐,奸臣刘玉韬的一级侍卫。
现场一度混乱,宾客们大惊失色,大呼小叫,呼喊声此起彼伏。
堂外,宋少凛的贴身侍卫宋朔带着一群暗卫涌上来,手执刀剑,剑指女刺客。明晃晃的刀剑闪烁着寒光,女刺客一声不吭,用凌厉的眼神扫视四周,眼里是一种不屈。
宋朔,宋少凛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忠心护主。
侍卫刘锐用狡黠的目光直视宋朔,挑衅说:“宋太尉府的侍卫不过如此,还没我反应迅速。”
刘玉韬起身,拱手作揖,说:“宋太尉,你府宅内的侍卫宋朔救驾来迟,理应受罚!幸而我带来的侍卫刘锐制服刺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洛颜见刘玉韬句句针对宋朔,心里不服气,语气一转,说:“刘尚书,你可不能偏袒自家侍卫。都道宋太尉府等级森严,门禁可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可不是虚传的。”
“那这女刺客作何解释?”刘玉韬口口声声咬定,发誓狡辩到底。
“好啦,你们都别争了。先看看女刺客是何人?”宋少凛说到点子上。
宋朔上前,一把扯掉蒙在女刺客脸上的面纱。谁知,女刺客刚烈,将提前含在口中的毒药包咬碎,毒液侵入心肺,自尽了。
“宋太尉,不好啦,女刺客自尽而亡。看她的脸面,不是宋府内的家丁婢女,是生人。”宋朔禀告道。
“可惜了,宋朔,再去刺客身上查探,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宋少凛叹息说。
“慢着,我来看看。”白洛颜自告奋勇,凑近女刺客的尸体。
她上下查探,发现她随身佩戴的软剑上是西域吐蕃的曼陀罗纹样。再看了看她的鞋底,一双西域的靴子底部却沾染一些新鲜的红土。
她伸出手指,取下一些红土,轻捻成碎渣,复又放在鼻子底下轻轻一嗅,确实是新鲜的红土无误。
她上前禀告说:“回太尉,此女来自西域吐蕃,有软剑为证。”
宋少凛思忖良久,说:“大家受惊了。不过是西域的乱臣贼子,故意装扮成舞姬,在宋府引起骚乱。如今女刺客伏法自尽,危机解除。大家入座,继续享受这良辰美景如何?”
刘玉韬拱手作揖,一甩宽大的绣制有云纹的衣袖,乏味地说:“真是扫兴,宋太尉,刘某前朝还有事,先行告退。刘锐,我们走!”
其他宾客见刘玉韬离去,纷纷起身告辞。这宋府宴会发生命案,大家如坐针毡,别提饮酒作乐,就是坐在木凳上也不踏实。大家拍拍屁股,做鸟兽散。
看着宾客离去,白洛颜陷入沉思。
一个月前,她曾经跟随宋少凛一同入刘玉韬府宅赏画吟诗,经过一处偏僻的舞馆。这舞馆门前的泥土便是稀有的红土,跟今天舞姬鞋底上的正好相符。
这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证明此舞姬来自尚书府,而并不是传闻中的西域吐蕃。
待宾客退去,人潮散去,宴席陷入一片沉静。宋朔着人将女刺客的尸首拖下去掩埋,将现场清理干净,这红蓉蓉的毯子崭新如一,好似根本没死过人一般。
她紧盯着原本尸首摊着的地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拉住刚要离去的宋少凛,给他使了使眼色,说:“刘玉韬在撒谎,女刺客鞋底的红土来自尚书府。我猜测此舞姬是刘玉韬派来的。”
宋少凛谨慎地拱手说:“此处人多口杂,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我们借一步说话。”
于是,二人匆匆离开宴会现场,隐入花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