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璎珞弹指将赤金卷轴钉入我面前石柱时，十二盏凤凰灯骤暗。
卷轴边缘的焦痕拼出北斗图案，细看竟是神凰宗失踪弟子的命魂残片。
"七星宗上月进贡的星髓，不对。"她斜倚在琉璃榻上，涅槃真火凝成的小凤凰正在啄食她指尖冰霜，"三百七十四名外门弟子魂灯泛绿，昨日..."火焰突然爆燃，映出佩兰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
我颈后的寒毛根根竖立。佩兰三个月前奉命押送凤凰真火，她腰间那枚鸳鸯扣还是我帮忙系上的。
卷轴中的血腥气突然浓重起来，司徒璎珞眼尾凤纹漫过血色："你的太阴灵根能照出蛟息，别让本座亲自去收尸。"
我潜入焚天部档案库，青铜匣里的魂灯果然透着诡异青芒。
本该燃烧凤凰真火的灯芯，此刻蜷缩着条双头蛇影。当我用太阴灵气探查时，蛇影突然暴起，吐出七星宗特产的星纹钢碎屑。
司徒璎珞的传讯符在此时自燃，灰烬中浮出幅星图。天枢位钉着七枚令牌，正是去年赠予七星宗镇压地脉的法器。其表面爬满肉芽状符文，与《逆龙经》记载的化蛟咒有七分相似。
最骇人的是卷轴夹层里的血书。佩兰娟秀的字迹被某种粘液腐蚀，最后半句"宗主在炼..."后的空白处，留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边缘鳞片纹路，与某人一致。
……
我叩响青铜门环时，山门两侧的狻猊石像突然转动眼球。
它们的瞳孔是正在腐烂的星团，黏稠的星屑顺着石纹裂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灼出蜂窝状的孔洞。门环发出的不是撞击声，而是千万根骨哨齐鸣的尖啸，三百年前被七星宗屠灭的玄音宗绝学《悲魂调》，此刻正从门缝里泄出亡魂的颤音。
守门弟子的脸颊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那不是活人应有的肤色，更像是用鲛人膏脂涂抹的面具。
他们行礼时脖颈发出竹节断裂般的脆响，下颌骨垂到胸口，猩红的舌头卷成七星阵图："恭迎...火种..."每个字都带着腹腔回音，仿佛有东西在他们空荡的颅骨里敲打鱼皮鼓。
青石阶的裂缝里渗出蓝绿色黏液，晨雾中漂浮着鳞片状孢子。这些半透明薄片内嵌着人脸，当我踏碎第三片时，耳畔突然响起少女啜泣，像极了司徒璎珞在涅槃洞压抑的呜咽。石阶两侧的柏树正在蜕皮，褪下的树皮内侧用脓血绘满春宫图，交缠的人体却都长着七星宗长老的面容。
在第七百级台阶处，我踩到团仍在抽搐的脏器。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表面覆盖龙鳞，透过破损的薄膜能看到里面蜷缩着胎儿，脐带连向天空某处。
胎儿突然睁眼，瞳孔是旋转的北斗七星："告诉司徒璎珞...寒髓丹..."
修炼场四周的杉树全部倒栽入土，树根在天幕舒展成血管网络。树梢挂着琥珀色囊袋，每个囊里都封存着修士元婴。
这些缩小的人形疯狂撞击囊壁，每当撞击声形成特定韵律，倒悬的树根就会滴落黑色甘露。地面聚集着七星宗弟子，他们伸长舌头接饮毒露，脖颈鼓起串串肉瘤，瘤体表面浮现出神凰宗秘传的凤凰篆。
紫袍教习用脊椎骨鞭抽打未接满甘露的弟子，飞溅的骨渣落地即化作蜈蚣。
有个弟子后脑勺裂开，探出布满吸盘的触手卷走蜈蚣，裂口内传来咀嚼声："不够...火候不够...得再骗些焚天部的人来..."
这诡异的景象令人冷汗直流，不过受了调令的我并没有太过惊讶。我重新来到山门前，雾蒙蒙的，看不清来路。
守门弟子面颊浮着层珍珠色光晕，行礼时脖颈折成直角，后脑勺几乎贴到脊梁骨，这分明是《邪祟鉴》里记载的"笑面尸"体征，可他们腰间确确实实悬着七星宗的云纹玉珏。
沿着灰色的石阶上行，我不断踩碎某种半透明的鳞片。拾起一片对着日光细看，鳞片内里竟嵌着缩小的人脸，五官随角度变化扭曲成不同表情。
山道两侧的引魂幡无风自动，幡尾缀着的不是铜铃，而是百来颗刻着生辰八字的牙齿。
"道友留步。"紫袍老者突然从柏树年轮里渗出，拂尘雪白如新，可当他抬手引路时，袖口滑落的腕骨上分明缠着三圈青丝。
他要做什么？我下意识的问自己。
“晚上上使可得来我们的宴席，定能功力大进！”
他笑着，身子仿佛要融化了似的，摇摇晃晃的散发恶臭。
我无语凝噎，无意识的点点头，奇怪的念头盘旋在脑海。
……
藏书阁建在断崖倒垂的青铜巨掌中，本该存放典籍的木架上，密密麻麻挂着风干的左手。每根手指系着朱砂写的名牌，我认出几个三百年前陨落的大能名讳。
守阁童子正在给新送来的断掌涂蜡，转头时露出后脑的第二张脸："焚天部的？神凰宗倒舍得把火种送来当灯油。"
阁顶星图缓缓旋转，但七颗主星的位置全错了。开阳星本该镇守西北，此刻却浸在团血雾里，雾中隐约可见司徒璎珞的侧影。
藏书阁的青铜巨掌正在渗血，每滴血珠坠地都化作尖叫的书灵。
这些半透明人形拖着肠子般的锁链，锁链尽头拴着正在融化的典籍。我翻开本《北斗剑诀》，书页突然咬住手指，纸张边缘生出利齿啃噬血肉。流出的血被书脊吸收，浮现出司徒枭年轻时的画像，题注却是《噬亲证道录》。
守阁童子的第二张脸正在诵经，随着音调升高，书架上的断掌开始跳傩戏。它们用指尖在虚空画出带血的符咒，这些符咒与司徒璎珞每月望夜镇压暴走的法印一模一样。当童子转身时，两张脸同时咧到耳根："焚天部的凤凰，味道比东海鲛人更鲜美吧？"
接风宴设在观星池，池底沉着七具青铜棺椁。菜肴盛在头盖骨雕的器皿里，翡翠汤中浮着粒粒眼珠。
七星宗主举着半截臂骨敬酒："此乃用贵宗凤凰真火淬炼的玉髓..."话音未落，那截骨头突然生出肉芽，转瞬间化作缩小版的宗主。
我袖中司徒璎珞给的尾翎突然发烫，餐盘里的眼珠齐齐转向我。当宗主咬下"小人"手臂时，我清晰看见他喉间闪过片逆鳞，这是蛟妖化形未净的征兆。
宴厅梁柱用腿骨榫接而成，关节处塞着发黑的念珠。端来的"灵米饭"在碗里蠕动，每粒米都是缩小的眼珠，瞳孔随北斗方位转动。主菜是具披着神凰宗服饰的骷髅，肋骨间缀满珍珠。
这是谁？
荒诞的想法在脑海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