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那屏幕上跳动的配送信息,就像有生命似的,每一个跳动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
他的指尖不自觉地在钢化膜上按出了一个月牙形的凹痕,这凹痕就像是他心里那无法言说的不安,越陷越深。
“荔湾河1987号”,这个订单地址就像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每次看到都会让他觉得痛彻心扉。
那青灰色的“林秀琴”三个字,黑体加粗地显示在午夜的荧光里,就像一个幽灵,突然出现在他平静的生活里。
这三个字,和他外婆骨灰盒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1987年那个暴雨夜之后,这个名字就仿佛被诅咒了一样,成了西墙砖缝里永远无法驱散的幽灵。
就在这时,林砚感觉手腕一阵发烫,他低头一看,腕间的银镯突然泛起了异样的光芒。
那九瓣曼陀罗的纹路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正在拼命地吸收着月光。随着月光的涌动,在每片花瓣的中央,都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人脸。
林砚仔细一瞧,这不是地道里石阵上刻着的那七个受害者,还有外婆和母亲的面容吗?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都是女姓,就连他明明是个男孩子,名字竞然都偏向女性多一点。
对了……是镯子,他突然反应过来。
猛地扯下镯子,却发现这镯子像是长在了自己的皮肤上一样,金属表面和皮肤已经粘连在一起了。
淡青色的血管顺着那花纹蜿蜒开来,就像藤蔓攀爬在墓碑上一样,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客厅里,座钟的齿轮发出了“咔嗒”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砚的眼睛盯着指针,只见那指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一样,即将并拢在三点一刻。
这个时间,就好像是一个魔咒一样,让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她突然就想起了地道里外公被水流冲散之前的一声嘶吼:
“1985年水产厂排污管爆炸,七个洗衣女工的魂魄被化学废料困在河底,她们用曼陀罗花编织替死镯,每集齐九个替身就能打开轮回通道......”而这个镯面上盛开的九瓣花,不正意味着诅咒即将完成吗?
就在林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外卖软件跳出了一个新的提示:
“您的订单已分配骑手陈德水,预计送达时间03:15。”
巷口的路灯重新亮起,陈德水的电动车停在阴影里,车筐里放着个湿淋淋的纸袋,正是今晚的外卖订单。
林砚看着订单地址,突然愣住——上面写着“荔湾河44号”,备注栏里画着个九环图案,环心是朵正在盛开的荼蘼花。
他知道,这是来自河底的邀请,是水鬼的催命符,也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林砚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看着外卖骑手头像框里那张模糊的老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穿深蓝工装的男人,站在骑楼的阴影里,左手小指齐根而断。
林砚的心跳陡然加快,这小指断的情况和他在地道里看到的外公的一模一样啊。
他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一些记忆的画面。
他想起了陈德水工牌上突然变化的名字,也想起了他消失在西墙裂缝的时候,胸前金属牌上映出的“1987年溺亡”字样。
林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种深深的不安笼罩着他。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处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而这个阴谋的源头,似乎就和这个荔湾河,以及这个九瓣曼陀罗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楼道里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是胶鞋在湿瓷砖上拖曳着一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砚的心上。
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茶几上的碎瓷片,那碎瓷片的冰凉一下就传遍了他的手掌。
他看着茶几上的碎瓷片,发现瓷面上映出了自己那张扭曲的脸。
在他的右耳后方,不知何时多了颗暗红色泪痣,这泪痣和他在墙里看到的女尸眼尾的肿胀痕迹一模一样。林砚的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在心里蔓延开来。
当叩门声响起的时候,林砚看到了猫眼玻璃上晃动着半截银镯的流苏,蓝布襁褓的边角还在滴着河水。那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一样,他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混着水草腥味传了进来:
“砚砚,开门。”
这嗓音就像是外婆临终前的嗓音,但是却多了一种气泡破裂的咕嘟声,听起来更加恐怖。林砚的后背紧紧地抵着冰凉的防盗门,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当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指尖正在渗出绿水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那些绿水滴在地板上,慢慢地汇成了曼陀罗的形状。
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给撕开了一个缺口,以前的一些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二十年前的除夕夜,外婆跪在西墙前,那个时候银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是那么的发烫。
在婴儿床边的笔记本上,用带血的指甲刻着的“小满的血能养瓷片,阿琴的魂困在镯里等......”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把她一直以来的疑惑都给点醒了。
原来母亲林小满出生的时候,外婆就用新生儿的血祭了半块碎瓷,本来是想把诅咒一分为二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瓷片在碎裂的那一瞬间,母亲的魂魄就游离在镯与瓷之间了。
林砚想起了防盗门“吱呀”推开一条缝的时候,那个穿雨衣的男人站在阴影里,兜帽的边缘正滴着河水。当她认出他胸前的工牌是“荔湾水产厂 陈德水 1987年6月入职”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记忆中的那个人,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是那么的温和,可是现在眼前的他,左眼蒙着水锈色的翳,嘴角还扯出不自然的弧度。
他的一句话,就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直接拧开了林砚记忆深处的水闸:“小满,该回家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包含着无尽的深意。
林砚突然想起了地道里青铜鼎的倒影里的场景。1995年暴雨夜的时候,外婆抱着襁褓中的她站在西墙前,那时候银镯突然裂开,半块碎瓷飞进砖缝里。
而襁褓里的婴儿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只一模一样的银镯。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成了母亲的替死品,这诅咒就像是一个恶魔一样,在血脉里悄然地转移着。
林砚咬了咬牙,然后说道:
“你们不是要九个替身吗?”他握紧了手中的碎瓷片,那锋利的边缘一下子就割破了他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银镯上。
瞬间,那曼陀罗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林砚大声地吼道:
“我外婆是第八个,我妈妈是第九个,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那陈德水的嘴角咧得更开了,露出了两排泛着水藻的牙齿,疑惑了好半天,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
嘴里嘟囔道:“你是砚砚吗?明明是女孩的名字,怎么是个男孩子?”
“不过吗…1987年你外公把情妇的尸体砌进西墙时,镯子就缺了半片瓷。”
他抬起左手,断指处渗出的绿水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锚形的图案,他接着说:
“阿琴用自己的魂补上缺口,可曼陀罗阵需要完整的九魂,你妈妈的魂在瓷片里,至于你的魂吗……”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在镯子里,只有合二为一......”
就在楼道突然陷入黑暗的时候,林砚只听见那雨衣摩擦的窸窣声在靠近。
他凭借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将碎瓷片刺向了声源。
可是随后就听见“当啷”一声脆响,原来是瓷片与银镯相撞了,这一撞击,爆发出了一阵刺目的蓝光。
就在这蓝光闪烁的瞬间,林砚好像看到了陈德水的身体透明化了,雨衣下露出了1987年浮尸案女尸的面容,而且在那颈间淤痕里还卡着半片靛蓝粗布纤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