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回 冥冥漠漠惊群雁,渺渺茫茫乱飞蛩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回目注, 蛩qióng,二冬。
回目解:飞蛩,蝗虫。
周酢海抱住枏儿尸身,一时间仿佛失心疯了,喃喃自语笑道:“不会的!这不会是她!怎会是枏儿!”
范纭盽捧起那颗头颅,还未仔细观看,便吓得一哆嗦丢在地上。周酢海看在眼中,抱着枏儿尸身走来,轻声问:“她的头呢……”
范纭盽面上全是冷汗,不敢回答。
“头颅何在?”周酢海似觉天地无声,光影无色,眼前只余黑白,可偏偏那张笑脸却近在眼前,他摸索着走去,摩挲那笑容,一时间肝肠寸断,仰天哀嚎!
众人不闻其声,良久后范纭盽大惊:“不好!快救他!”
周酢海激动之下竟自气闭,嗬嗬而嚎,口鼻气息不通!众人惊慌失措,前推后拿,不见效果,而帮中苦无内功高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少帮主一张俏脸憋的通红。
“都闪开,我来!”阿豹情急之下推开众人,又仔细观看其状,喝道,“张大哥,李大哥!把周少帮主架起来,身子前倾,快!”
“是!是!”
众人手忙脚乱,将周酢海抬起!
“我的认穴功夫还不到家!但只能一搏了!”阿豹满头大汗,面对周酢海,伸出食指,奋力朝其膻中穴点去!
周酢海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殷红鲜血,憋得已然发紫的脸立时又变作煞白,这才跪地嚎啕大哭,悲声如丧考妣!
众人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还未能松口气,周酢海竟又不哭,在地上来回摸索,发髻披散,仿佛疯了一般:“我的枏儿在哪?她在哪?她在哪?”
众人不敢相对,纷纷退后。
周酢海暴怒而起,上前拉住众人衣襟,不停大声喝问:“她在哪?!”
正在此时,一击耳光打在他脸上!
范纭盽眼含热泪,悲怒狂喝:“枏儿姑娘已经死了!”
周酢海愣一愣神,缓缓摇头,旋即抓住范纭盽衣襟,瞪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凝视之:“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
“少帮主!你冷静点!”阿豹一把抓住周酢海,将他掷在地上,而后手指牛堂主与枏儿尸身,“他二人为刺杀九锡门主,一人身死,一人修为尽毁!而少帮主不思为枏儿姑娘报仇,却自甘堕 落至此,若英魂泉下有知,你又如何相对?”
周酢海这才清醒,上前轻轻抱起枏儿头颅,仿佛那非是死物,甚或稍一用力便即毁掉一般,极轻极柔的放在她尸身肩上,又将自己身上披风解下,盖住枏儿裸露的肌肤,又郑重一拜!
盐、漕两帮之众无不落泪,而周酢海仿佛已流干了眼泪,眼角竟留下两行热血!
众人无不大惊,上前劝道:“少帮主节哀!”
“烦劳众位兄弟速速送牛堂主医治,万不可使负薪之士毙于冰雪之中。另外选一具上好棺木,将枏儿姑娘葬了吧。”
周酢海语气平淡之极,众人都感诧异。阿豹与范纭盽大觉不妥。
周酢海笑道:“有疗伤的药么?”
范纭盽舒了口气:“我还以为你……”
“还以为我会做傻事?”周酢海谦和一笑,接过丹药。
正当范纭盽与阿豹长舒了一口气,心放下来的时候,面前突现两道凌厉指劲,二人骇然疾闪,大声惊呼:“快拦住他!”
周酢海得了先机,飞身而起,一把扯断树旁马匹绳索,掏出短剑在数匹马屁股上轻轻一戳,众马惊起四散,他则认镫翻鞍,对范纭盽一抱拳:“范大哥,你我从小玩到大,有你这个兄弟,我周酢海此生无憾了!”
“哎呀!”望着周酢海疾驰而去的背影,范纭盽悔恨不已,对众人紧急发号施令,“众位兄弟,立刻整备马匹,速速追上周少帮主,这厮定要去和萧虺拼命!”
“范少帮主,咱们从来都是水路营生,骑术精深的兄弟甚少,咱们这一队只带了十几匹马,最近的队伍也在西边二十里处,周少帮主刚才就抢去了四匹,另外的受到惊吓……”
“废话,还不快去追!快去追啊!”
“是!是!”
数十帮众只能硬着头皮双足狂奔去追周酢海。
范纭盽眼看着局面演变至此,心生无力之感,一屁股跌坐地上。阿豹强自镇定,劝道:“周少帮主这是怕咱们阻挠他报仇。可一时半会没有马匹,前面又是岔路,往哪里追?”
范纭盽叹了口气,先把了把牛堂主脉搏,暂时松了口气,又走过去揭开枏儿身上那披风。此时众人才惊觉枏儿面上竟带着一抹甜蜜微笑,仿佛生前最后所见非是幽深漆黑之炼狱,而是银华璀璨之星河。
“真女中丈夫也!”
众人又是佩服,又觉悲痛,不少心软之人早已泣不成声。而范纭盽只哭了半响,竟盯着枏儿胸口目不转睛的细看。阿豹咳了一声,轻轻拽其衣袖:“少帮主!”
范纭盽‘咦’了一声,以极低声音问道:“阿豹,你看,有字!”
阿豹大惊,急忙分派众人,而后与范纭盽一同仔细检视尸体胸口上数行小字,而在小字之旁还有几个血腥大字---‘杀人者萧虺’!
五十里外,齐鲁剑门众人正与九锡门一众奋力厮杀。而苏鸷、龚去疾、仇戴天几人亦在阵中。
数日之前,元俌定下策略,将门中兵力分做三股,一股游走伺机而动,其间偶遇汉唐剑门蔡嬐一众,旋即抢先发难;
一股则究合大半‘虎贲军’袭击丐帮总舵,因丐帮事前并无准备,人手分散在各分舵之中疏散家眷,难以驰援,且九锡门之‘虎贲军’乃是以元俌‘十邪丹’所控制之龙城军将士,不仅数量多于丐帮弟子数倍以上,且更精通战阵之法,群斗之下,丐帮立处下风;
而第三股则以四刀四剑为主力,并纠集二百余江湖匪类,从泰山就近出发,欲置齐鲁剑门、螳螂门、鹰爪门三派于死地!
三路人马以第一路人数最少,实力最弱;群战之力,则第二路为强;而若论顶尖高手,则以第三路为最!
萧虺、陈刓、顾长峰、没藏玄苍、木檒、蓝雪宜、火陨鸣七人尽皆为当世绝顶高手,刘漾经元俌调教半年,又在诸葛鸿秘境中食了四味补药,武功、内力亦突飞猛进。除此之外,更有一道黑色魅影,仿佛厉鬼幽灵,在众人间穿插往来,其速如电,如入无人之境!
三大派二代弟子中除龚乂之外,无一合之敌!
“龚乂少爷!我们又见面了!”那黑色影子仿佛无骨之魂,无躯之灵,只瞬息之间,变化六七个方位,刺出数十剑!
龚乂大喝一声,身周风暴大起,黑影略微吃惊,身形飘忽三尺之外,咯咯娇俏:“哎呀!龚少侠好功夫!”
“奸贼!受死!”龚乂长剑翻飞,黑影倏忽往来,任凭剑气刚猛灵动、无坚不摧,却难损黑衣人分毫!
“小贼!竟有搅动风云之力!”二人激战,僵持不下时,一声断喝起处,万里天风鼓荡而出!龚乂身周三尺风云之气竟自暗淡无华,立时消散,而强猛刀劲又当空斩来!龚乂惊骇闪避!黑衣人眼中却捎带怒意:“我自与他相斗,何需你来插手?”
“嘿!”陈刓有恃无恐,万里天风透体而出,直杀的三大派人仰马翻,更有三分气不偏不倚朝其而去。黑衣人侧身从容闪躲,却仍被万里天风余波扫中,胸口烦闷难当,惊骇不已:“多日不见,他的武功当真已至绝顶境界!不知可否匹敌夏王!”
“贼人!再来!”龚乂持剑再刺,黑衣人娇笑一声,再施神速,剑气刚锋快绝如电!陈刓环视场中激斗乱局,又凝视龚乂与黑衣人片刻,终究并未出手夹击,只因一道强猛气机已将其全身锁定!
“陈刓兄!你我再决高下!”苏鸷突兀自九重天上竖直下落,一双铁爪直击其背!
“苏兄!小弟恭候多时矣!今日且看你我孰高孰下!”陈刓怒喝一声,紫金刀当空一斩,暴风冲天而起,直射九霄!
刀芒爪力纵横往来,拼击出无数火光,气势慑人!
苏鸷看准机会身形闪烁,已挪移至三尺之外,云水二气迷蒙而起!一双铁爪猛抓陈刓后背!
“好轻功!”陈刓好整以暇,回身一斩,似能料敌先机。一击不中,迎面而来的便是刚猛无铸的紫金神兵!苏鸷不与斗力,斜身一纵,‘云水二气’化作‘水相’!陈刓神色凝重,紫金神兵一截,万里天风蓄势而停!
空气中莫名躁动!
果不其然,只瞬息之间,‘水相’升腾而起,鼓荡而来,而那双铁爪仍隐秘其中。陈刓大喝一声,万里天风瞬间爆发,一股恐怖气浪正当开来,竟荡破水相!苏鸷无处藏身,惊骇之下侧身闪躲,谁知耳旁一暗器破空劲疾,直射其腰!岂料那物并未及身数尺,竟被陈刓一刀震碎!
苏鸷侧首看去,原来是没藏玄苍在旁偷袭!
“谢陈刓兄!”苏鸷抱拳行礼。陈刓冷然:“不必!在下只是不欲旁人妨碍你我二人决斗!”
陈刓冰冷目光射去,旋即又与苏鸷斗在一处!二人攻击之猛烈,谋略之巧妙,令场中正邪两派人士无不喝彩!
没藏玄苍微笑注视,而后对身前的龚去疾笑道:“王隐将军果然是正直之辈,竟未趁我分神之时偷袭!”
龚去疾神色不苟,双手持剑,一道猛烈罡风突兀而起,而剑尖仿佛一道彩绸,以不可思议之角度疾刺其胸!没藏玄苍闪躲不及,只以刀架之,口吐音波:“将军宝刀未老!令在下佩服!”
‘服’字仿佛梵音,绕林而鸣,震得龚去疾头晕目眩。他欲提一口气,惊觉真气已然见底,心底惊讶:“我纵年纪老迈,亦不该如此气短!”
“将军年纪已老,不该以筋骨气血为能!此处有何不解?”没藏玄苍似乎窥破敌手心思,‘解’字仿佛一把庖牛钢刀,顺敌人呼吸气机,点滴蚕食敌手真气!龚去疾勉力招架,从最初大占上风,剧斗至今,已难占优!
元俌在树巅观战,暗暗点头:“《摩诃无量心经》果然厉害非凡,竟有消磨真气,蚕食意志之能!再加上龚去疾毕已年近九旬,武功又被其克制,最多五十招便要毙命于刀下了!”
果不其然,二人又斗数十招,龚去疾招数虽看似遒劲有力,刚柔相济,然后劲愈弱,单凭一股意志支撑!
而另一边龚大䍃、仇戴天正艰难抵挡萧虺、顾长峰、木檒几人围攻,蓝雪宜、火陨鸣不屑出手。纵然如此,以二敌三,亦左支右拙、节节败退。木檒望向龚大䍃,侧头望向自己那只铁手,断臂之恨如烈焰烧灼其心,便欲抽身后退、偷袭龚乂!而元俌亦抽出举倚天,刹那间,三道剑气疾刺龚大䍃、龚去疾二人!
二人正全力应付九锡门五大高手围攻,已然竭尽全力,而背后剑气已到,顿觉死亡气息,无不心灰意冷。
正在此时,当空竟落下数道剑气。元俌若不躲闪,便有断肢裂体之厄,当即倒纵而出,待看清来人,更是大怒不止:“背生反骨的不义之辈,我若早知今日,当初便不该帮你!”
顾幼锋、水婈君、闻诗戫三人及时赶来,挡在龚大䍃身前。
“兄长!”博恒神色恭敬,对元俌抱拳一礼。元俌侧身躲开,对顾幼锋、水婈君二人冷笑:“阁下是身份尊贵的江左顾氏子弟,居功至伟的益州巡政使,当朝红人,尊夫人又出自将门之后,我一个隐居世外的俗士如何高攀得起!”
“兄长,小弟只问一句,今日可否罢兵?”顾幼锋眼见情势危急,不及解释。元俌大怒:“妄想!谁人有胆色,将这两个忘恩负义之辈诛杀!本座赏千金!”
一声大笑响起,五道龙气直扑阵中。顾幼锋推开婈君和戫儿,合身而上,以掌力击散龙气,来人显出真面目,正是九藏髑虎!
“这小娃娃很对老夫脾气,将他交给我就是!”九藏髑虎更不答话,抬首便是猛恶之极的毒龙掌,龙气所到不分敌我,轰得脑破肠穿,侥幸未死者亦沾染剧毒之气,面皮紫黑,在地上扭曲挣扎,顷刻而亡!顾幼锋大怒:“老贼伤天害理,当真无所顾忌么!”
“嘿!你有本事杀了老子再说吧!”九藏髑虎施展全力,掌力纵横捭阖!顾幼锋怕伤及无辜,只得远遁,二人一前一后,瞬间没入密林,龙吟、火劲不绝而起,场中众人无不惊叹!
陈刓、苏鸷短暂侧目,暗赞佩服!此时又是一道暗器射向陈刓后心!陈刓回手一震,这才惊觉才是一颗比寻常雷火弹大了十倍之物!
刹那间一阵巨响,烟尘四起,地动山摇。
众人蹲伏而抱头,又或举盾而截挡。
待烟尘散去之后,陈刓已身在十余丈外,他缓缓起身,低头细看,自己竟完好无伤。而闻诗戫立在远处怒目圆睁,高喝道:“苏鸷伯伯,你为何帮这歹人?人家这‘霹雳劫’辛辛苦苦考量许久,也就只制出一枚!”
苏鸷对戫儿歉然一礼,而后错开三步:“陈兄,礼尚往来,在下欠你的人情还了!”
“好!”陈刓心头一颤,眼神暗淡,不自禁咬紧下唇,一股从所未有的苦涩还未升起,便已被他强行压制,身周风暴再度展开。闻诗戫持刃而前,与苏鸷合力战陈刓!
“如此英雄,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元俌凝视苏鸷,心中爱才之心大起,耳边却想起人声,打断其思绪:“大哥,把她交给我!”
“哦?”元俌收回目光,这才察觉婈君一直背着剑匣,立于身前。
火陨鸣对水婈君极为仇视,凝视片刻,突然抽出长剑,上前搏命。婈君按剑而起,万千剑气凝做剑河呼啸而过!
“来得好!”火陨鸣面色凶暴,一招‘霸楚焚秦’与其心意相合,无尽火劫与剑河撞在一处,化作漫天光华!光华遇物既毁,威力恐怖之极!场中群侠与众恶不敢靠近二人!
而婈君与火陨鸣各自挥剑抵挡反弹之剑气,竟然半步不退,顷刻又斗在一处!其剑力之刚猛,招式之凌厉,令场中四大剑门掌门汗颜。
蓝雪宜惊讶万分:“仅仅数月,四弟的功力进步如此神速!”
“弟妹习武至今,接触上乘武学不过两年,竟有如此修为!” 元俌凝视婈君,暗暗皱眉,忽而竟似着魔一般邪视婈君身段,心中更响起一个魔音,“桀!桀!这小妞当真不错!”
元俌心中猛震,冷然涔涔而下,轻喝道:“刚才谁在说话!魔头何在!”
蓝雪宜愕然摇头:“大哥你说什么?没人说话啊?”
元俌低头凝视胸口,原来十邪之炁竟有一丝散溢而出,他舒了口气,收摄心神,散溢处又自完满,这才笑道,“三弟,你去把那闻家的小浪蹄子做掉!”
蓝雪宜摇头一笑:“那小妞禁不住几剑,再说她已有目标。而小弟的宿敌这就来啦!”
“哦?”元俌极目远眺,幽燕剑门一众弟子竟千里驰援。欧阳仜早已看到蓝雪宜。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把长剑顷刻又交拼在一处!
“小贼,上次饶你一命,你竟仍助纣为虐,看来是饶你不得了!”
“老匹夫自以为得志!且看我苦修之剑术!”
“纵然练至登峰造极,汝仍旧心术不正,来日必生心魔!”
“放屁!”
二人一面斗嘴,手中剑亦毫不停留,刹那间已交手尽百招。二人你来我往,剑气劈山断石,裂地成坑,挡者无不惨死!
场中陈刓、苏鸷、水婈君、火陨鸣、欧阳仜、蓝雪宜、顾幼锋、九藏髑虎八人两两相斗,各自形成四个‘死圈’,进入者非裂肢、必断首,众人惟恐避之不及!剑气、刀芒、掌劲、爪力漫天纷飞,映照的苍穹如血、残阳如虹!
元俌冷冷看着这场大战,心底感叹:“兄长,这便是你一手造就的武学盛世!宗师如蚁、天人如潮!可若不能万民同德,英雄同心,这锦绣江山又如何代代相传?”
千里之外,夏王、夫人、长生、崉砊与八千屠神卫、五万龙城军精锐已然朝着那数千年怨气集聚之地而去。此刻夏王却有所感,心口莫名一痛,呕出一口鲜血!
夫人、长生、崉砊等人无不大惊:“师哥!你……”
“枏儿出事了!”夏王心受万箭穿心之痛,丧乱已极。长生上前劝道:“大哥,此时还需振作,天下苍生正等待‘来日’之战,而若不彗扫此地‘千年怨气’,未到‘来日’,大夏便已轰然解体!到时群魔出世,谁人能复起之?”
夏王叹了口气,紧紧握住长生手掌,眼泪不停打转:“二弟!”
长生扭过头去,擦干眼泪,背着元曦笑道:“大哥怎么老是婆婆妈妈,小弟督帅前军去也!”
千里之外,元俌似乎亦有感应,他踮起脚,朝上党郡眺望,眼见那黑气似已成型,如潜渊之蛟龙,时刻欲逞飞天之志,面色通红,嘴角扬起,双手微微颤抖,一对凤目射出狰狞之气:“兄长,这次就算不死,也要你扒一层皮!且看你归来之时如何与我相斗!”
大树下,木檒早已磨刀霍霍,本能躲避几个‘死圈’,而后看准机会一刀斩向龚乂,龚大䍃一直关注儿子,立时施剑,从旁阻拦。木檒喝骂一声,斜刀一撩,震开龚大䍃!
黑衣人与龚乂已斗了一个时辰以上,早已对其剑术了如指掌,此时见他被木檒牵制,顷刻间身周露出三四个破绽,当即咯咯娇笑,说中捏着一把短剑,虚指其破绽处,却凝儿不发!
龚乂面色灰败,手指之,大怒道:“贼人,为何不出招?”
“龚少侠不感激在下不杀之恩,反而厉声喝骂,当真不解风情!”
“若我和龚师兄易地而处,定也对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不解风情’!妖人,今日留下命来!”
一柄长剑疾刺而来!
“哎呀!原来是蔡掌门!”黑衣人嘻嘻一笑,却不生气,身化残影,挥洒间闪避电剑。蔡嬐喘息间侧头饮了一小口水:“龚兄,龚贤侄,小弟来帮你们了!”
龚大䍃不及言谢,顾长峰持剑疾刺,竟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木檒大笑,手指龚乂,对黑衣人笑道:“如此最好,你对付这老的,天尊使对付龚老狗,我杀小狗!”
“奸贼,放屁!”
“小贼!若非当日汝以多为胜,怎能败我,今日老子就要报这断臂之仇!”
两人二番死战,比初次更加惨烈。
龚乂闭目喘息,手持长剑而立。
“小贼故弄玄虚,又想使毒计!”木檒咒骂之时刀劲凌空斩下!谁知龚乂身周再显出层层气浪,双手疾刺,剑气忽停忽疾,变得全无轨迹可寻。
木檒惊险闪躲数招,而后寻隙反击。刀重剑轻,龚乂侧身,再刺数剑!剑气忽刚忽柔,木檒渐进佳态,刀劲越发猛烈,亦生出快慢变化,其身侧三尺亦显出‘明晦妖风’,妖风裹挟刀劲,威力增加三成以上,立时反压一头!龚乂大骇,怒气勃发,全力施为下,说中五尺长剑仿佛搅得周天之气化作彩绸,往来飞舞,与刀罡纠缠在一处。木檒破口大骂,手上再度加劲,顷刻之间,二人变化十余招,尽皆险象环生。
“龚乂的剑术比刚才更胜一筹!若他方才就能领悟此妙谛,说不准真能伤我一二!”黑衣人观看片刻,面前青光闪烁,耳中烈烈作响!他一阵冷笑,闪躲在旁:“蔡掌门!您老人家真是越老越不要脸!”
“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已经不是人了,我还要什么脸面!”
“找死!”黑衣人终被激怒,身子化作黑芒瞬息而至其面前!
“好!!”
蔡嬐早有准备,持剑一封,使一招‘电绕雷惊’,仿佛化身雷球,竟自预判局势,撞向黑衣人。黑衣人一声惊呼,不敢与其相撞,身子倒纵而出,顷刻变幻数个方位,发出十余道剑气,尽皆撞在电剑圈上,只有少半穿透而伤敌,不由得眉头一皱。蔡嬐只被剑气擦破皮,心下一定,再变一招‘电怒雷嗔’,而后‘电疾雷行’、‘电照雷霅’,仿佛自顾自舞剑一般,四处乱撞!黑衣人无从下手,更险些被蔡嬐撞击,而剑气撞在电圈之上反弹大半,不仅伤敌不深,反有自伤之虞,气的黑衣人咬牙切齿。
“奇怪了!我儿怎么就能领悟那终极招数,为何我依样葫芦,就试不出来?”蔡嬐亦大为恼火,数招下来,未能建功,而身上已有四五处轻伤,当即大喝一声,再从起手式‘电绕雷惊’使起。黑衣人勃然大怒:“老不死的,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这不知道是公的还是母的妖怪,上次戴人皮面具装成龚掌门欲施偷袭,今天还想败老子!妄想!”蔡嬐一向脾气和顺,此时来了气性,四招使起来虎虎生风,快绝无伦,黑衣人剑气虽疾却再难刺入剑圈,甚至反被弹飞数道剑气,伤了右手手背!
场中众高手看的一清二楚,不分正邪,无不啧啧低语,更有甚者则低声冷笑。
陈刓嘴角微微扬起,叹道:“可需在下相助?”
“这些所谓正邪宗师,一个个尽皆忌惮我天下无双的快剑与身法,今日看我吃瘪,便合起伙来看我笑话!”黑衣人勃然大怒。身子瞬间化作一道长虹!一时间无数剑气铺天盖地而来!
“来得好!”蔡嬐剑招圆满,身周迷蒙光华显出,竟自那道长虹背后破开防御。黑衣人惊惧异常,倒纵一旁显出真身!蔡嬐大喜,抚摸宝剑:“难道是我终于练成了!”
“爹!”蔡敏行大喝一声,自十余丈之外奔来!
蔡嬐面色一白,跺脚喝骂:“你……我不是叫你……你这逆子!存心要我蔡家绝后啊!”
“老蔡,孩子们终究要长大,再说,我老仇在此,也不会教他受伤!”
仇禁恶迈开大步,挡在几人身前。
“也算上我荆楚剑门!”雷鸣手持七尺长剑,亦率众驰援。荆楚剑门、汉唐剑门众弟子尽数驰援!
“呵呵!有趣!”元俌笑看众人打斗,见刘漾侍立在旁,便发问道:“爱卿有何见解?”
“此战还是我方胜算大些。”
“何以见得?”
刘漾凝视场中激战,摇了摇头:“那三个人合力战百变媚狐乃是一大误判,‘一狐’全力施为,身法之速场中无人能及,纵然如苏鸷、萧虺这等轻功绝顶高手都要逊色一筹,何况是那三人!别说那三人,纵然再多三人也赢不了,但反观之,三人去其一似乎也能支持许久。如此一来,多出的一人便可驰援场中余处……”
“爱卿所见极是!”元俌微微点头。刘漾又笑:“而破局之处,边在那两位老者!哎,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儿女之事奔波,当真令人心酸!”
元俌抚须微笑:“爱卿心怀仁爱!当真令本座汗颜!”
刘漾神色恭敬,躬身低头,谄媚一笑:“神主心怀天下,为臣等之楷模!万民能得神主这等仁君,不知是几世修来之福!”
“借爱卿吉言!”元俌得意大笑。
果然如彼所料,龚去疾与没藏玄苍起初占尽上风,剧战至今已有数个时辰,渐渐气息迫促,已全然处于下风。
“前辈神功惊人,道德亦高深莫测,可惜年纪已老,气血已衰,又何必与我辈好勇斗狠!”没藏玄苍口吐梵音,扰得龚去疾心绪不宁,手臂更酸麻无力,剑法更形散乱,仅凭借金铁志气顽抗。
而仇戴天已九十高龄,虽有一身铜头铁骨的横练神功,与萧虺激斗数千招后,拳劲突然虚弱,一身金华竟显出飞散之相,局面变得凶险异常!
萧虺愕然,手中剑快了三分,而刺在其胸腹处竟未建功!
“他这是……”仇戴天不及细想,一拳震退萧虺,倒退数步,竟与龚去疾背靠背而立,一身金华越显光芒。龚去疾亦觉异常,惊恐道:“仇兄,你莫非是……”
“情势危殆,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仇戴天还欲上前,双膝一软,竟倒在地上,又强行撑起左腿,喘息间凝视萧虺!
仇禁恶远远看到,惊怒交加,抛下黑衣人,大步上前:“姓萧的败类,敢伤我父!”
“萧虺,没藏玄苍,汝二人速速合力擒下那二老!”元俌喜出望外,疾速传音。没藏玄苍持刀而前,口吐梵音。仇禁恶一身金缕仿佛隔绝内外,竟将梵音震反。没藏玄苍皱眉不语,侧目凝视萧虺。
萧虺举臂,一剑猛刺仇禁恶。剑气与拳劲轰然激荡化作清流,直冲天际,消散无形。二人各不相让,踏上一步,刚锋与铁拳针锋相对,又是一声闷响,二人具各倒退。
“这是怎么回事!!”仇禁恶掌心剧痛,一股剑劲竟破开‘金缕气’直透经脉,冷汗顺着背后淌下,左足倒退半步,举目凝视之。
萧虺神情落寞,似乎心不在焉。陈刓一刀震退戫儿,侧首凝视萧虺。元俌却惊喜之极:“恭喜剑尊,武功更上一层楼。”
“谢神主夸奖!”萧虺略微欠身,持剑缓缓踏上数步,其身周三尺隐隐显出剑光,陈刓相距不过五尺,与苏鸷、闻诗戫正自激斗,百忙中觉其三尺处‘万里天风’就显出缺漏!苏鸷疾速围绕陈刓游走,亦惊觉自身‘云水二气’竟化作虚无!
二人瞠目对望,不约而同急速后纵丈许!‘万里天风’与‘云水二气’这才显出。
萧虺恍若不闻,逼近仇禁恶,再出一剑!其朴实处难辨攻防。仇禁恶惊愕无言,略微侧身一纵,竟首次不战而退。
萧虺再刺。仇禁恶再退!
仇戴天跪地艰难喘息,怒道:“我儿……何故……何故如此!”
仇禁恶侧首望去,其父满面黑气,似乎行将就木,当下顾不得许多,暗暗低喝:“虽不成气候,也只得行险了!”
萧虺再度上前,又是朴实无华一剑,那一剑竟将击、刺、撩、洗之后招变化全数统而合一,不知其始,不辨其终!
阿火、婈君、欧阳仜、蓝雪宜、黑衣人、蔡嬐、龚大䍃、王思远、龚乂、雷鸣、蔡倐捷等一众剑术高手无不侧目凝望:“世间竟有如此剑术!”
仇禁恶退金光、隐铅华、匿赤浪、去黑衣,身周显出迷蒙白光,亦是朴实无华一拳,那劲力笼合拳、掌、指、爪,难寻其相,无觅其踪!
陈刓、木檒、没藏玄苍、苏鸷、闻诗戫乃至元俌等内功与拳掌高手亦侧目而观,惊愕无言。
拳剑相交,竟爆发一股凶骇气浪,将十丈之内所有树木整齐摧折!
龚去疾早已油尽灯枯,如何抵挡这一击。仇戴天运起残存全数金光,奋力挡在他身前!然金光不敌气浪,二老被气浪震得口吐鲜血,翻翻滚滚,甩出十余丈!
“爹!”仇禁恶痛哭,弃下萧虺不顾,抱起其父便欲离去。
“我儿不可……”
“我只要爹活下去!”
“人生自古谁无死……”仇戴天泰然一笑,闭目不言。仇禁恶用手一探,竟再无气息,惶惶然如泰山崩塌:“不成!要立刻输功续命!”
正邪激斗,各自难以分身,只得眼睁睁看着仇禁恶抱起二老二疾速遁走。
场中局面立时大变!
“王将军!”段淑景却高声惊呼,正与顾幼锋对掌,当下大怒,“小贼!还不撤手!”
顾幼锋惊觉对方竟欲同归于尽,急忙撤力,眼睁睁看着他疾速追赶仇禁恶而去!正邪双方都始料不及!
“不好!”
萧虺、顾长峰、没藏玄苍睥睨场中,目射邪光,欲伺机围杀正派高手。雷鸣、蔡倐捷二人便欲前去,侧首一望,黑衣人仍对蔡嬐步步紧逼,二人紧握手中长剑,眼含热泪,进退失据!蔡嬐大呼道:“这不男不女的杂碎伤不到老子,你两个小的快去驰援众人,最好掩护群侠一道撤离。”
“是!”
“爹!保重!”
“快去,别给我老蔡家丢脸!”
蔡敏行激战顾长峰。
雷鸣战没藏玄苍。
萧虺虽蠢蠢欲动,却惊觉顾幼锋在远处凝视之。二人各自蓄势,并未着急出手!
而雷鸣、蔡敏行二人虽已领悟各自剑意,终究经验尚浅,渐渐难以匹敌对手。九锡门却越战越勇。顾幼锋被萧虺死死拖住,眼看场中局势倾颓,不由得怒火中烧,当众大喝道:“顾长峰,你当真是黑白不分!我这么多年竟看错你了!”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你竟敢直呼我名?”顾长峰怒目而视。
“不要逼我!”
顾幼锋再顾不得萧虺,纵起上树,将手中烟火信号朝苍穹射出。
烟花在天穹之上聚成一只利剑!
山谷中传出一阵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