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暑期,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上官一立志于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他在网上找了很久,终于选定湘省与黔省的西南交界处的十万大山,他决定在这里当一学年的支教老师,锻炼自己的专业能力。上官一坚信,他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三尺讲坛,实现自己想要当优秀老师的理想。
“苗县火车站到了啊!要下车的提前做好准备啊!就停5分钟!别坐过站了!苗县火车站到了啊……”列车员一遍又一遍的催促叫醒了半睡半醒间的上官一,上官一已经坐了一天多的火车了,车上太吵,昨晚一夜没睡好。上官一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十点整。等等!十个相同的未接电话。吓得上官一马上拨打了回去。
一阵忙音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您好!您是……”
“哎呦!你终于接电话,我还以为我白跑这一趟了。”没等上官一开口询问,那边的话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是的!不好意思,您是?”
“我是那个……学校派来接你的,你火车到站了吧,我在出站口哪里等你啊。”
“哦,怎么找你啊!”
还没等上官一反应过来,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不是,这茫茫火车口,怎么找人啊。上官一连忙打电话回去,可手机里传出了“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叫什么事啊!哪有这样接人的,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上官一察觉到列车的速度正在下降,他从头顶的车架上取下自己恶行李箱和背包,收拾好个人物品,准备下车。
这个车站和上官一之前看过的所有车站都一样,从小在东部城市长大一直生活到大学毕业的上官一从来没见过如此破败不堪的车站,坑洼的水泥地面,脱漆的警示条,以及缺少玻璃的玻璃拱形天花板,无不体现这里的贫穷。
上官一对此很快就适应了,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出站口。和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完全不同,出站口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一个大婶举着一块住宿的牌子盯了过来。
“上官老师?”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口音很重,但是依稀能分辨。上官一立马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墨绿色的人影。
“上官老师?是你吧!”
“是的!”人影走近了一点,上官一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着这个号称来接自己的人。墨绿色的大衣搭配迷彩的裤子,配上一双解放靴,衣服裤子上黄一块,绿一块的满是土色。人不高,一米六八左右,身材瘦小,头发蓬松而杂乱,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手,粗糙、黝黑的手上虽然老茧不大,但是指甲缝里却满是污垢。最显眼的是他的食指少了半根,看样子不是出生就少指头。
上官一心里不免有些膈应地和人影握起了手。“怎么称呼?贵姓啊!”
“什么贵姓啊!大志,龙大志!”
“哦,您好!大志哥。您手机怎么刚才关机了?”
“手机没电了不就关机了嘛!还不是等你太久了,我手机都玩没电了!你要再不来,我都打算回去了”龙大志从兜里掏出一个iPhone4,脸上还有一些埋怨。
“不好意思啊!,大志哥,您是来接我去那个小学的吗?”
“什么那个小学!瓦窑小学啊!难道你不是去瓦窑小学吗?”
“不不不!去的,不好意思,有点忘了。”上官一留了一个心眼,假装不知道,毕竟出门在外,就怕被人骗。
“那不就得了,走!跟我上车。”
上官一跟着龙大志左拐右绕,2分钟左右就走出了火车站,找到了自己的“钱江霸王”。
顺着沿河公路往县城外开,出了主干道,往山上一扎,就进了山了。一路上,上官一见到了东部沿海城市从未见过的峡谷地貌,沿着盘山公路一路上行,两边的山仿佛被人从天上一刀砍断了一般,往两边分去,峭壁是如此的光滑平整,以至于看不见一丝凸起迤逦雄奇的美景让上官一攥着摩托车车架的手也渐渐地松开了。
大约三个小时后,摩托车停在了小学的门口。小学大门是老式双扇铁门,因为是周末,紧闭着。铁门的上方有四块呈拱形连接的铜盘。铜盘因为年久的关系,已经有了斑驳的锈迹,红色的字体也有少许的褪色以及缺块儿,但是依稀还能认出四个大字“瓦窑小学”。
学校的围墙是由当地的灰砖垒起来的,从铁门处出发,一路延伸,将整个学校像一座牢笼般围在里面。教学楼是一层的平房,外面粉着白,只可惜墙面上有一块每一块的,看起来破落不少。操场到是不小,正规篮球场般大,两个锈迹般般的篮球架放在两边,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校长——上官老师来了——农村人的人声音还是很洪亮的。不一会儿,从教学楼的东角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向着铁门小跑着过来了。
在这位男子开门的同时,上官一打量了一下。标准的老一辈农村知识分子的打扮,格子白衬衫已经水洗的有点褪色,满是褶皱的黑色西裤上别着跟“七匹狼”皮带,鞋子虽说是皮鞋,可是早已经没有了发亮的能力。再看看脸,除了脸上褶子比较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不得不说,这少数民族的五官就是端正,和龙大志一样,高鼻梁,大眼睛,深眼窝,薄嘴唇,还能看出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
“上官老师,欢迎欢迎!”
“您客气了!校长,叫我上官就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哦!瞧我这记性,仁义,龙仁义。”
“龙校长,您好!‘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您这名字价值千金啊!”
“太抬举了!什么校长不校长的,学校就我一个老师,叫龙老师就好了!快快!咱们进去说。”龙仁义热情地拉起了上官一的手,准备往里走。这时,一旁的一双手伸了出来。
“哎,不是。龙校长,我这一来一回小半天了,这工钱我去找谁要啊!”在一旁的龙大志上前拦住了去路。
“什么钱,接上官老师不是你自愿的吗?再说了,你那一对儿女欠我们学校的钱还少吗?”龙仁义显然有点生气,用手指着龙大志的鼻子。
“天底下哪有干活不给钱的道理,没钱!那可不成。再说了,这是两码事,你那婆娘的姐夫叫我去的,他告诉我有200块呢!”
“龙国强说给你200块,你找他去,别来烦我,我这里没有。”龙仁义说着要推开龙大志继续往里走。
“没钱!我可不让。你们这不是欺负我吗?一个村长一个校长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么一个小村民。”龙大志作势就要往地上坐,一副今天就要一个说法,不给说法就不走的模样。
“上官老师,给你说哦,这人啊,不可理喻。咱们走,咱们进学校。他不让开,我们绕过去。”龙仁义说着就要牵着上官一准备绕过去。
“今天不给钱就别想进校门!”之见龙大志用手拖着地,爬过来几步,一把就抱住了龙仁义的大腿。
“校长,要不,还是我来把钱给了吧。这么远的路,他来接我确实不容易。”上官一不等龙仁义说什么,挣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现金,从中抽出两张,递给龙大志。
“谢谢啊!大志哥,你接我不容易,这钱是你该拿的。”
“就是!”龙大志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把接过了钱。“谢谢上官老师啊!看看人家多大气。”龙大志吔了龙仁义一眼,骑上摩托就走了。
“上官老师,这怎么还能让你给钱呢。这怎么也是我给啊,再说了,这个龙大志就是欠我们学校好多学杂费没给呢!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走吧,我们进学校看看。”上官一拿着自己的行李,往前走,龙仁义上来帮忙准备提。
“没关系的,校长,我自己能拿的动,不重的。”
走进学校里面,才看到学校的全貌,在教学楼的东面也是一间长平房,平房的上头立着一个砖头垒成的烟囱,看样子是食堂,门口用卷帘门关着。操场的西南角是一间小房子,门口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厕所两个大字。和教学楼连着的更西边,还有一间小房子,刚才在门口被围墙挡着了没看见,这间小房子不大,是木质结构,看样子并没有翻修,有点年头了,门口挂着一把锁,但看这扇门,仿佛一推就能推开。
龙仁义领着上官一来到教学楼东面的办公室前,学校就一条长廊,总共两间教室,门口分别挂着两块牌子,上面写着“高段”“低段”。距离办公室最近还有一间屋子,上面写着“储藏室”。龙仁义打开了储藏室的门,里面杂七杂八地堆放着各种捐赠物品和教学用具,在房间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单人床。
“上官老师!我们这里条件比较差,我都是回家睡的,这里是我平时加班或者午休时候临时用的,只能委屈你在这里睡了。被褥和床垫我家都有,你需要就给你拿。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行,村子里还有村委会,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应该有房间给你当卧室。”龙仁义脸上的褶子堆在一起,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这地方挺好的,我能睡的习惯,就是吃饭怎么办?”
“哦,吃饭啊!我们这里有国家给学生提供的免费营养午餐,你中午可以在这里吃,晚上呢我们学校有一个电磁炉和一口锅,你可以中午剩点饭,热一热。也可以自己做。早饭也一样,需要你自己想办法。”龙仁义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上官一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和他所料想的支教生活有点出入,未免有点太“苦”了。
“行,你先把行李放一放,我们来看一看办公室,我啊!电脑不怎么会用,好多事情还需要你帮忙呢!”龙仁义领着上官一来到了办公室。办公室看起来装修的不错,全面粉白,还有地砖铺设,从里到外靠着墙放了两张桌子,里面一张桌子上立着一张牌子,赫然写着“校长”。两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台液晶台式电脑,屏幕不大,机箱更旧。
“上官老师啊!你就坐在外面那一张,东西我都给你理好了,教案啥的我也给你准备了,你以后就负责高段的教学,这高段就是4、5、6三个年级,我们学校人少,教室少,只能这样分,到时候上课,你就按年级上,其他年级的让他们自习就好了。”龙仁义的话让上官一凌乱了,这上课方式,真是闻所未闻。这也加重了上官一待下去,教好学生们的信念。
“哦,好的。”
“行,上官老师,那您收拾吧,县里下午还要开会,我就先走了,这串钥匙给你,里面有办公室、学校大门、储藏室的钥匙,你收好了。晚上来我家吃饭,中午你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我们晚上聊。”龙仁义拿出三把用绳子系成一串的钥匙放在上官一的手上,急匆匆地开着自己的宝骏SUV走了。只剩下上官一一个人看着SUV在风中凌乱。
铺床、整理、打扫、清洁、报平安、备课……上官一的中午就在饥饿与疲惫中度过了。
只是他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除了艰辛,还有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