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三分。
段云施轻轻推开家门，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线像一层薄纱，温柔地覆在她略显疲惫的眉眼上。
她脱下高跟鞋，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生怕惊扰了屋内的宁静。
餐厅的灯还亮着。
她走过去，看到餐桌上罩着保温盖的瓷碗，旁边是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伸手碰了碰杯壁，温度刚好，不烫不凉。
能一直保持这种恰到好处的温热，意味着陆沉每隔几分钟就要起来热一次。
她揭开保温罩，里面是一碗绿豆粥，熬得绵软，上面浮着几粒枸杞，是她喜欢的甜度。
段云施怔了怔，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她想起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
故意甩开陆沉安排的司机，独自去见了彭小雨，又冒险接触周雅，甚至监听那些肮脏的对话。
她明知道陆沉会担心，却还是我行我素。
而他呢？从不抱怨，从不质问，只是在她晚归时，默默准备好一碗粥，一杯牛奶，等她回家。
她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像是在触碰某种无法言说的愧疚。
她端起牛奶，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甜得让她眼眶发烫。
她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才能遇到陆沉这样的男人。
强大、温柔、包容，却又从不束缚她。
她放下杯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卧室。
推开门，陆沉侧卧在床上，呼吸均匀，眉宇间却仍带着一丝未散的紧绷，像是即便在睡梦中，也在等她回来。
段云施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陆沉没醒，却在睡梦中微微扬了扬嘴角，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
段云施笑了笑，转身去浴室洗漱。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深沉如夜。
他早就醒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
2月22日
段云施站在香山理工大学的校门口，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远处走来的彭小雨。
女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旧毛衣，单肩背着帆布包，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
她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心情极差。
段云施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距离计划开始只剩不到一个月，她必须确认彭小雨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些日子，她只要一有空就会暗中观察彭小雨的生活轨迹。
她知道这个女生每天要打三份工，知道她养父母如何压榨她，也知道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染着一头刺眼的黄毛，在学校里混社会、霸凌同学，惹是生非。
今天，彭小雨要先去找弟弟，再去养父母家做饭。
段云施开车跟着彭小雨上的公交车，一路来到市十九中。
市十九中·教导主任办公室。
学校的门卫见到段云施，立刻露出笑容：“段律师！您又来演讲了？”
段云施微微一笑，颔首道：“来办点事。”
门卫二话不说放行，甚至热情地给她指路。
她一路跟着彭小雨，穿过教学楼，来到教师楼。
走廊尽头，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段云施停下脚步，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
“私了！必须私了！”教导主任拍着桌子，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对方家长已经同意和解了，只要赔医药费，这事就算翻篇！”
彭小雨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弟弟把人打成重伤，鼻梁骨骨折，眼角膜损伤，凭什么私了？”
“你懂什么！”教导主任恼羞成怒，“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你弟弟档案上留了污点，以后怎么考大学？再说了，对方家长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彭小雨冷笑一声：“那是因为他们怕你们学校压下来，怕我弟弟背后那群混混报复！”
段云施微微挑眉。
有意思。
彭小雨明明恨透了养父母一家，明明知道弟弟是个祸害，可她还是来了。
她甚至……在坚持报警。
段云施轻轻靠在墙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彭小雨的弟弟，那个黄毛小子，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姐……你别这样……爸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彭小雨沉默了几秒，终于咬牙道：“……多少钱？”
教导主任立刻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对方要五万。”
“五万？！”彭小雨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怎么不去抢？！”
“人家孩子伤得重啊！再说了，你弟弟也不是第一次惹事了……”
彭小雨没再说话。
段云施知道彭小雨内心的纠缠，但她还是不打算出手，因为她要看看彭小雨该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
不出所料，彭小雨终究还是心软了。
段云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叹气，要是彭小雨选择硬刚，她可能还要失望。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彭小雨，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够坚韧，够贫困，够凄惨，也……容易被操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