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
段云施坐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目光锁定在屏幕上闪烁的音频波形上。
耳机里传来男人粗犷的笑声,以及女人刻意压抑的喘息。
她耐心地听着,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刺入耳膜。
“张明远!你就这点力气?没吃饭?嗯~啊——”
张明远。
这个名字她有点耳熟。
她立刻打开浏览器,搜索“十五年前 香山市 连环凶杀案 受害者家属”。
页面跳转,一张泛黄的新闻照片映入眼帘。
六名被害女生的家属站在法院门口,神情悲愤。
而在人群边缘,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格外醒目。
张明远。
被害者张雨馨的父亲。
段云施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思绪瞬间被拉回十五年前。
2010年11月。
那是个阴沉的傍晚,天空压着铅灰色的云,仿佛随时会落下雨来。
19岁的张雨馨和往常一样,放学后和闺蜜林小棠一起去了市中心的钢琴培训班。
“小棠,你听我弹得怎么样?”张雨馨坐在琴凳上,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弹奏的正是周杰伦的歌。
林小棠托着腮笑:“好听!不过你最近练得也太勤了吧?下个月才表演呢。”
张雨馨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她其实很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上台表演,她想做到最好,因为她叫了爸爸妈妈一起来看。
练完琴,两人在培训班门口道别。
“明天见!”林小棠挥挥手,转身走向公交站。
张雨馨则应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18:27。
她得赶紧回家,爸爸今天生日,妈妈特意嘱咐她别迟到。
她拢了拢校服外套,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段云施关掉新闻页面,重新戴上耳机。
她需要确认一件事:张明远频繁接触周雅,是真的沉迷美色,还是……另有所图?
耳机里,周雅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媚:“张哥,你今天怎么心事重重的?”
张明远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旧事?”周雅轻笑,“该不会是想老婆了吧?”
张明远没有回答。
但段云施听到了。
他呼吸的节奏变了。
那是压抑着痛苦的反应。
段云施缓缓靠向椅背,眸色渐深。
张明远,很可能在调查十五年前的真相。
而周雅……
或许正是他找到的突破口。
不久后。
酒店外,夜风微凉。
段云施站在酒店侧门的阴影处,目光锁定前方,张明远正独自走向停车场,背影微驼,像是被什么无形的重量压弯了脊梁。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了上去。
她需要知道,这个失去女儿十五年的男人,为何频繁接触夜色酒吧的“商品”,为何对周雅如此执着。
是沉溺于欲望?还是在调查真相?
她加快脚步,高跟鞋踩在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径直走向张明远。
“张先生。”
张明远猛地回头,黑框眼镜后的双眼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变成警惕。
“你是谁?”
段云施微微一笑,从手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十五年前的新闻头条,被害者名单上,张雨馨的名字被红笔圈出。
她指着张雨馨的名字:“我知道,你想为女儿报仇。”
“我们谈谈吧。” 她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和你一样。”
张明远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没想到当初的事情还有人跟他一样持有怀疑,眼前的女人年纪约莫三十,要是十五年前应该在念中学,六名被害者里,是有她的姐姐还是妹妹?
为了知道对方的身份,张明远没有马上答应,他问段云施:“你哪位亲人被害了?”
段云施说:“我父亲。”她接着说:“我就是李和硕的女儿。”
张明远死死盯着段云施的脸,试图从她的眉眼中找出那个男人的影子。
李和硕,十五年前被指控为连环杀人魔的直播公司老板,最终在狱中用牙刷自尽的男人。
“你……”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是李和硕的女儿?”
段云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神却显得黯淡无光。
“嗯。”她微微偏头,夜风吹起她耳畔的发丝。
张明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公文包的带子。
当年警方证据确凿,李和硕入狱后自杀,所有人都说案子结了。
可张明远从未停止追查,因为他捡到过那张现场照片——穿警服的男人站在尸体旁。
尽管他不知道警察是谁,但足以说明在警方发现尸体前,呆在案发现场不是李和硕。
现在,李和硕的女儿就站在他面前。
“你父亲……”张明远嗓音沙哑,“真的是被冤枉的?”
段云施没有直接回答。
她抬手,从风衣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递到他面前。
照片上,六名少女跪在水泥地上,双手被铁丝捆绑,眼睛被挖去,嘴角被人用口红画成微笑的弧度。而在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背对镜头,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解剖刀。
张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张照片,和他那张一模一样。
“我父亲到死都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存在。”段云施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刃,“警方‘结案’太快了……快得像是有人急着让他闭嘴。”
张明远的喉咙发紧:“你查到了什么?”
段云施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瞥了眼远处那辆仍亮着车灯的迈巴赫,嘴角浮起一丝讥诮。
“不如换个地方聊?”她压低声音,“毕竟……有些人的‘保护’,实在令人窒息。”
张明远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终于注意到了那辆豪车。
车窗后,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跟我来。”他转身走向停车场深处,脚步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街角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半降,驾驶座上的男人正举着手机,目光直直地锁在她身上。
司机压低的声音隐约传来:“陆总,夫人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酒店出来,身份不明……”
电话那头,陆沉沉默数秒,最终只冷冷丢下一句:“继续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