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你这样站着会很累的，你去休息吧，一会儿饭做好了我会叫你的。”绮姿把菜都切好了，正准备炒时，回头对张俊山说道。
张俊山自己并没有感到用一只腿站着很累，相反地，他内心里是很喜欢就这样一边看着绮姿做饭，一边跟她聊天的。这样会让他感到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恍惚中更像是在跟雪婉聊天。
不过，既然绮姿这样说了，他就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慢步走进了书房。
他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面前的作业，可是心里想的却是外面厨房里正在炒菜的绮姿。从厨房里传来的铲子触碰着铁锅的碰撞声，以及抽烟机运转时的“嗡嗡”声，无不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这样的情景，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真正的“家”的感觉。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李淑兰的反对和阻挠，他很可能会跟雪婉结婚成家的。那现在的场景，不就是他当初梦寐以求的吗？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又开始湿润了起来。
“雪婉呐，你这是在帮我圆梦吗？我多么希望现在在厨房里做饭的人，就是你呀。”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你把绮姿送到我身边来，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的。”
就在他浮想联翩之时，厨房里的抽烟机的轰鸣声忽然停了下来，只听绮姿喊道：“张老师，吃饭了。”
这一声喊声，一下子把他从遐想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哦——来了，来了。”他把手中的笔往桌子上一扔，抓起一旁的拐杖，兴冲冲地从书房里冲了出来。
只见在厨房门旁、靠着墙放着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个虾仁炒青菜，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个紫菜汤，外加两碗大米饭。
这时，绮姿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筷子和汤勺。
“快吃吧，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她把筷子和勺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在张俊山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很不错的嘛。”张俊山仔细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夸赞道。
说着他拿起一双筷子，夹了一点儿青菜吃了一口。首先感觉到的，是除了有一点儿生油味儿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味道！
“她是不是忘记放盐了？”这就是他的第一反应。虽然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让他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啊，炒得不错，炒得不错。”他违心地夸赞道，还故意做出一副吃着很香的样子。
“那太好了。”受到表扬的绮姿显得很高兴，她也抄起筷子，夹了一个虾仁放入口中。“我的口味比较清淡，很多人都会觉得我做的菜很淡，还以为我忘了放盐呢，其实是放了盐的。”
“你这放得也太少了吧，跟没放似的。”张俊山心里想着，可是嘴上却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容易得高血压的，还是清淡一些好。”
“张老师，你若是觉得我做的菜口味儿太清淡了， 下次我可以多放一点儿盐。”绮姿又补充道。
“没事儿， 不淡，不淡。”张俊山又吃了一口西红柿炒鸡蛋里的鸡蛋，还是一点儿味道也没有，他便问道：“你一般会放多少盐？”
“一丢丢儿。”绮姿调皮地回道。
“一丢丢儿？”张俊山听罢不明所以，于是又问道：“一丢丢儿……是多少啊？”
“就是一点点儿。”绮姿笑着回答道。
张俊山听了心里直想笑：“那就说‘一点点儿’呗，为什么一定要说‘一丢丢儿’呢？ 估计她的‘一丢丢儿’，也就相当于没放盐吧？”他想。
至于两个菜里都有的生油味儿，他猜测是绮姿还没有等到豆油被烧开，便把菜扔了进去。
她也太心急了吧！
张俊山平时对饭菜的要求，还是比较讲究的。他喜欢吃，也喜欢自己做。如果不是因为绮姿与自己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他会很不客气地指出她做饭的问题的，就像他指出自己的学生的问题一样。
然而眼前的绮姿，让他看到的却往往是雪婉。为了雪婉，他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忍受的。
吃完了午饭，绮姿把碗筷等都收了出去。就在她在厨房里洗碗时，张俊山顺手把桌子擦干净了。
他刚把毛巾搭好，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掏出手机，接起来，问了一声：“喂，是哪一位呀？”
“张老师，是我，付红艳。我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你的生活保姆找到了吗？ 我今天下午刚好有时间，如果还没有找到的话，我下午过去帮你打扫一下。”
“啊，是付红艳呐，找到了，找到了，现在就在家里打扫呢，你下午不用过来。”张俊山连忙回答道。“你见到陈伟平和王东波，也告诉他们一声吧。还有，把那个招人的广告也撤下来吧，免得再有人打电话过来。”
付红艳答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张俊山收起手机，走到厨房门口时，绮姿已经洗完了碗筷，正从里面走出来。
“又有人来问这个工作吗？”她随口问道。
“不是，是我的一个学生。就是她帮我登的广告，就这样找到你的。”张俊山回答道。“她说她下午刚好有时间，如果没找到人，她可以过来帮忙打扫一下。”
“你的学生对你还挺好的。”绮姿很羡慕地回道。说完，她便拎起放在客厅门口的水桶，走进了旁边的客房里。
张俊山也跟了过去，还随口说道：“我一般不会让我的学生帮我干私活的，一直都坚持着公私分明的。”
绮姿从水桶里拿出一块毛巾，拧干后走到窗户前，一边擦着窗子，一边跟张俊山继续聊着天。
“张老师，你们家很大，跟我姥姥和姥爷家差不多大。我们平时基本是三个人住，你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张俊山也拿着一块毛巾，走到床边的桌子旁，也一边擦着家具，一边回答着。
“是的，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有着极大的伤感。自从他从副教授晋升为正教授后，便搬到了这里。
绮姿停下手，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没结过婚吗？”
张俊山听她这么一问，也停了下来。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回答道：“没有正式结过婚，不过，我以前有一个我非常爱的人，她是我的初恋，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妻子……”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听得出来这里面有故事，绮姿显得十分好奇，又追问道。
张俊山心情沉重，但仍然保持着平稳的音调：“她……她家里不同意……”
“为什么？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家里不同意又怎么样？”绮姿说话的语速加快了，像放枪一样。
“那个时候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家里不同意……”还没等张俊山说完，绮姿又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同意？”
“她家里想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我们家配不上他们家。”
“啊？你们那时候，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呀？”
“也不都是那样，他们家是那样的。”
绮姿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那她后来结婚了吗？真的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吗？”她把“门当户对”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带有一丝嘲讽的口气。
张俊山感到心里一阵一阵的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道：“是的。”
“你看，她都跟别人结婚了，你也可以的嘛，干嘛还要等着她。”绮姿似乎愤愤不平。
“我……我答应过她，而且她还因为我的无知，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我对不起她……”张俊山强忍着内心的悲伤，一字一句地说着，尽量不让内心的情绪影响自己的声调。
绮姿似乎从他的面部表情里，看出了他内心的波动。她停了一下，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你若是非她不娶，你可以跟她说嘛。你现在是教授，应该没有什么‘门当户对’的问题了吧？”
“她……她已经……不可能再嫁给我了……”张俊山低声回道，“请……请不要再问了。”这句话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啊？对不起呀，张老师，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没事儿，认识我的人，差不多都会有这样的问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