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落脑海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嗡嗡作响。
手影在消失？
他僵直的喃喃道：“怎么会？我并没有申请寻天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幻觉，我的精神还好吗？”
凌落迅速扫视了病房内的其它两位病友，他们的影子浓郁如墨，与窗外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才是正常影子该有的颜色。
惊惧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凌落无法再平静的躺在床上。
他挣扎着坐起，开始在房间各个角度审视自己的影子。
灯光投射到他身上，形成一片阴影，但这阴影并不纯粹，像黑色画布上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那黑色如烟雾缭绕，不断向空气中弥散，仿佛每分每秒都在流失。
凌落急忙从一旁拿起一个玻璃杯，放在自己手心。
他们共同的影子显示，从杯底接触面开始，他的影子的确要寡淡许多。
商沵留下的日记封面写着一句话：
【阳光缩成线，影子抱成团，我们在天外行走，走向末节与本原】
凌落曾经调查过影子消失的现象，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永夜之后的黎明时代，全世界征集志愿参加寻天任务，完全因为世界跨维度组织（IDRA）公布的数据显示：“尘烟”世界异常残酷，什么都可能发生，是留给将死之人和病入膏肓之人的选择。
而且裘硅说过，如果没有本人同意，任何人无法代替签订寻天协议。
即便接受了寻天任务，也会留着几周的冷静期。
“怎么会这么快！”
“究竟是谁在搞鬼？”
“一定，一定是抓我进来的人……”
凌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估算着影子的消失程度。
恐怕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
“咚，咚咚！”
601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谁？
凌落神经立刻绷紧，因为门并没有关，这样的敲门方式，不是医生护士。
随着门把手被轻轻拧动，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身影嵌了进来。
“你还活着啊？”
“怎么是你！”凌落望着经常在一楼讲故事的老头。
“你来干什么？”
老头的眼睛很清明，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佝偻着背凑近道：“我来提醒你，今晚别睡太死，真有鬼！”
“又来？”
凌落思绪很乱，沉吟了片刻，甩了甩沉重的头，道：“我现在很急，没有心思和你啰嗦。”
“你信我！”老头脸色凝重，皱纹之下还有阴影，阴影之上还有皱纹。
他将一柄用绷带缠着的小刀悄悄塞进凌落手里。
“防身用。”
凌落皱紧眉头，原来几天前餐厅丢的小刀，被这老头拿了。
在院里，被抓到可是会受刑。
凌落环顾四周，赶紧把刀揣好。
“你给我，你用什么？”
“我不需要，我说过……”
凌落赶紧打断他道：“强劲的想象能够降神，我知道！”
老头神秘兮兮的抓住凌落手腕，眼中意味不明。
“小心喔。”
他奇怪的提醒。
凌落心乱如麻，扫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放心，我命硬！进来时，我曾给关圣帝君请示过，当天他给我四个圣杯……”
“可以。”老头悄悄的贴着门缝又出去。
凌落站在门口时，猛然发现今夜的整个六楼，安静得可怕。
廊顶的灯在不时闪烁，老头离开时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斜斜钉在走廊墙上，在转角处突然分裂成三道，就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的旧胶片。
“见鬼……”凌落摸向衣兜里的小刀，指尖触到刀把的瞬间，整条走廊的光源集体换了颜色。
那些日光灯管此刻像浸在血水里的玻璃柱，暗红色的光斑顺着瓷砖缝隙蜿蜒爬行，在防火门上聚合成跳动的瞳孔形状。
“卧槽！”
凌落立刻关上门，心脏已将他的体温烧到39度。
病房的门无法反锁，他将阿旺的床搬到门口，加上这位病友两百多斤的体重，肯定能够暂时阻止别人进来。
凌落做此的目的，可不是想安静的等影子消失。
虽然时间所剩不到两个小时，但如果此刻能够到零川市跨纬度管理局申请取消寻天任务，还能够挽回。
那就必须出院！
想要逃出精神病院的高墙。
凌落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在商沵为社会学毕业论文收集的众多资料里独有一份未完成的手写文稿，这也是有关她突然消失，可能存在极大关系的东西，叫：
【超弦生物及其召唤法则的探索】
凌落觉得这份手稿不是没有根据可言。
因为寻天任务给予各国科技进步的同时，也带来了无法避免的灾变。
那便存在一种趋势：人类可以进入“尘烟”，而里边的异化生物同样可以被召唤出来。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道亦如此，无法认识的东西肯定也无法脱离这条规律。
凌落努力去回想手稿中关于法阵的描述。
“艾草两克，红丝一缕，精血……到底是什么的精血一钱……好像再辅以硝灰，朱砂勾沉，落地法阵，还有什么……记不到了啊！”
凌落头更加的疼。
这些东西都没有！
怎么办？
凌落快速扫视了病房一圈，便想用一些粗鄙的替代品：
厕所的熏香或许有艾，躁狂症患者的红内裤，刮点或许带硝的墙灰，床脚揉成团的卫生纸，浸泡出的淡淡血水，一只红色粉笔。
直到把这些东西备齐，凌落的影子已恍如尘烟。
可他看着盘子里收集的六样东西，只觉自己和神经病越来越像。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差距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会成功？
“唉……”
凌落长叹一声，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蹲在窗口，按照记忆中落地法阵的模样，硬着头皮摆弄起来。
一边布置，一边念念有词：
“妖魔鬼怪快离开……呸！不是这句，混沌屯蒙如卵，昏昏默默盈空，浩然太素抱鸿蒙，一气循环稳重……”
窗边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发生。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开眼，快显灵……快显灵啊！！！”
只有一旁的躁狂症病友似乎平静下来，高兴得傻乎乎的拍手。
凌落努力不去看地上的影子，使劲儿闭上眼。
“冷静，要冷静……”
“不！”
“不对！”
“一定是我的方法不对！”
他呼出了这辈子最长的一口气，咬紧牙关，立刻着手重新布置。
“呼呜～”
一阵冷风吹过。
刚才辛辛苦苦刮下来的墙灰被刮得满地都是。
啪！
“草！我真特么有病！”
凌落崩溃的打了自己一巴掌，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身后的两位道友有何分别？
然而，却在此刻，601的房门被敲响了。
“把门打开，听见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