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弟听到脚步声,望向窗外,没见到刘义符的身影,却看见了徐彬之。
徐彬之快步进院,吩咐侍卫仆从关上院门,还堆了些杂物在门后。
“你这是做什么?家里来贼了?”刘兴弟惊愕地问。
“叔母,世子他……”徐彬之吞吞吐吐。
刘兴弟见状,眉头紧锁,猜到出了事,问道:“车兵怎么了?”
“我派去发粮的侍卫都死了!”徐彬之故作惊恐地说。
刘兴弟一颤,急切地问:“车兵人可好?”
徐彬之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刘兴弟完全没考虑他,只想着刘义符,但他还是咬着牙,轻声道:“世子无碍,只是……叔母,世子年幼,定是听了奸佞之言,要拿我和父亲开刀啊!”
刘兴弟的反应很冷淡,她早察觉到父子俩的不对劲,知道他们并不清白。
“你来此,是要我去和父亲说?”刘兴弟质问。
徐彬之见刘兴弟如此冷淡的态度,心又凉了一截。
“叔父战死沙场,叔母忧伤成疾,刘公赏良田数千亩,旨在补偿你们,我与父亲不过是……”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够了!现在说那些运走的粮食在何处,或许还有转机!”刘兴弟平生最恨别人拿她逝去的夫君打感情牌来要挟她,嘴上说着情义,心里却想着吃人血馒头,尤其是徐佩之父子,如今遇到难以摆平的事,竟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这……叔母,此事上不得台面,侄儿来,是想求您劝世子别再追究。”
“上不得台面?”刘兴弟顿时气笑,若不是嫁到徐家多年,她真不想管这烂事。正争论时,院门外传来“砰!砰!”的声响。
“世子冷静呐!”几名仆人和侍卫堵在门口,不让刘义符入院。
但这些人在刘义符带来老卒面前显然不是对手,没几下,院门就被撞开,两三名侍卫栽倒在地,正要起身阻拦,武士抽出长刀,众人瞬间呆立当场。
徐彬之望向窗外,脸色煞白,徐家坞的侍卫虽多,但要挡住北府军士卒,却是痴人说梦。徐彬之躲到刘兴弟身后,蜷着身子道:“叔母,您看……”
那些武士本在坞外值守,如今却随刘义符冲了进来,
见事态失控,刘兴弟气归气,她已嫁到徐家,对徐彬之等人还是有感情的。
“车兵!”刘兴弟下楼出门唤道。
“姐。”刘兴弟看着刘义符平静的模样,松了口气,轻声说:“再怎么样,总归是一家
人,不必如此难堪。”
“姐让弟进去,弟保证不动他。”刘义符抬手转身,示意自己没带东西。
“当真?”
“当真。”刘义符果断回应后,刘兴弟轻抚着他的背,一起往楼里走。
徐彬之见刘义符在屋外等,本有些庆幸,可当刘兴弟开门和刘义符进来时,他脸色煞白。“车兵想和你好好谈,你跑啥?”刘兴弟见他还抗拒,怒其不争道:“叔母在这儿,你
怕啥?”
“叔……叔母。”徐彬之自知无处可逃,被呵斥后,老实坐下。
“粮食运哪儿了?”徐彬之一坐下,刘义符就问。
“这些事父亲派人管,我只负责清点账册。”徐彬之见刘义符无意杀他,语气缓和些。“徐从事参与了吗?”
“叔祖忙,不管这些。”
徐家在朝堂有话语权的只有徐羡之和徐佩之两人,他们官职不算高,却深受刘裕器重。
“姐,若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只好当回恶人了。”刘义符无奈叹气。
“你别做傻事。”刘兴弟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徐彬之嘴巴张了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旦他说出实情,父子俩的仕途恐怕就到头了,原本明年徐佩之打算让他担任秣陵主簿,以此作为京官的起点。
东晋时期任用官员,主要实行九品中正制,一旦有了劣迹,就如同被记入档案,往后升迁、调任都会受到限制。
刘义符见他还是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终是没了耐心,转身向屋外挥手。
“我若说了,世子能否息怒?”徐彬之承受不住压力,终于松了口。
徐佩之与徐羡之要从建康赶往徐坞,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徐彬之见此情形,知道自己根本撑不到那时候,只好心中默默向父亲致歉。
“可是运往丹阳城了?”徐彬之大惊失色,刘义符见他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徐彬之不解地问:“世子是如何知道的?”
“我前脚刚离开,你就派人运粮回村中,既然粮食不是从徐坞运出,除了最近的丹阳城,那些侍卫仆从还能从何处取粮?”刘义符冷笑。
“更何况,你的几个奴仆还没怎么被逼问就全招了。”刘义符继续说道。
原来,徐佩之父子平日对奴仆如牲畜一般,到了关键时刻,这些奴仆对他们也没什么忠心可言,威压之下很快就招供了。
实际上,刘义符早有准备,先前徐彬之带他去粮仓时,他就发现情况不对,清点粮仓后,虽然有些微小的出入,但那只是个失职的罪名,而仓门前一道道凹陷进去的轮印,才是真正证明徐彬之父子罪行的证据。
因此,他没去清点那些粮食,直接奔向张虎家中,仅从那凹陷的程度和仓旁的木牛车,便能大致估算出运了多少石粮食,当然,这只是刘义符的猜想,要定罪还是要找到粮食。
“你现在便与我同去,看看那郡城中到底囤了多少!”
建康徐府内,一个婢女走到凉亭,轻声呼唤道:“郎主,夫人让奴婢来唤您用餐了。”随后静奉在旁,不再出声。
凉亭中,徐羡之正专注地审视着眼前的残局,尽管他再度胜出,却仍觉有所缺漏,此前对弈时有一步棋,他始终觉得放在哪儿都不合适,于是长久坐在棋盘前沉思良久,他不断拿起白子和黑子,反复摆弄十多次,却始终找不到完美的破解之法。
“不……应该是这样……不对……”徐羡之犹豫不决,心中愈发焦躁,半柱香后,他心浮气躁,发出一声轻啧,“为什么总是心绪不宁?”
“叔父!”突然一声喊叫,打断了徐羡之的思绪,转头一看,只见徐佩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跪在自己面前。
看到自己的侄子,徐羡之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这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