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炉中溢出的淡淡果香萦绕在暖阁中，那是上好的沉水香掺了蜜梨片慢慢煨出的气息。窗外，初冬的风掠过庭院里的枯竹，发出沙沙的声响，却丝毫透不进这方温暖的天地。
舒什锦倚在临窗的榻上，身下垫着缃色软垫。她手中捧着一本书，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盏热茶，茶汤澄澈见底。洛儿跪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轻轻为她捶着腿，眼神殷切地时不时偷瞄她。
"来了好一会儿了，说吧，到底什么事？"舒什锦翻动书页，头也不抬地问道。
"嘿嘿，"洛儿傻笑两声，收回手，有些羞涩地搓着衣角："过几日咱们王府的商行要运冰块去南方，司先生说我可以跟着去见见世面..."
说完，洛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舒什锦。
"你呀，"舒什锦终于放下手中的书，低头看向洛儿："心思倒是越来越野了。"
洛儿抿了抿嘴唇，讨好地说："这不是想着多学学多看看，好赶紧回来伺候王妃嘛。"
"这话说的，我是一分都不信，"舒什锦假意板起脸："瞧你这乐不思蜀的模样，再听听你嘴上说的话，我都替你脸红！"
"哪有~"洛儿撒娇般地晃了晃舒什锦的小腿："主子，我的好主子~"
舒什锦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去吧去吧，省得日后说我拘着你，不让你学真本事。"
"不过，"她正色道，"事先说好了，路上要乖些，别给司先生添麻烦。"
"不会的，"洛儿眼睛一亮，"司先生不去，快过年了，他得留下来筹备。是其他管事带我去。"
"嗯，那对其他管事也要听话。"舒什锦点点头，又问："能赶回来过年吗？"
洛儿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呢，不过我一定会给主子带礼物的。"
"嗯~我可真稀罕呢。"舒什锦难得有些阴阳怪气。自记事起洛儿就没离开过她身边，这次本想着让她出门见见世面，学些本事，谁知越走越远，心里不免泛起几分酸涩与不舍。
但舒什锦从未想过要把她拴在身边一辈子。若洛儿自己能长些本事，将来为她寻门好亲事时，也能放心些，不必总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
"主子~"洛儿嘟着嘴，眼中也流露出几分不舍。但这次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司先生说了，若是她能去，这件事就全权交给她来练手。这么好的机会，她实在不想错过。
"行了行了，去吧。"舒什锦摆摆手，"让司先生多派几个侍卫跟着你，路上一定要当心。若是敢带伤回来，以后就再也不准你出门了！"她故作凶狠地威胁道。
"才不会呢！谢谢主子~"洛儿欢快地行了个礼，雀跃地跳起来就往外跑，急着去找司先生报喜。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舒什锦摇摇头，彻底没了看书的心思。她唤来云珊吩咐道："去看看二小姐到哪儿了？"
"是。"
自从先前的打算有所调整后，舒什羽的婚事倒也没那么棘手了。这次特意叫舒什羽过来，就是为了应衡阳公主的邀约，去她府上赴宴。顺便看看她家二公子品貌如何，与舒什羽是否般配。若是两人能看对眼，倒可以先接触接触。
云珊踏着薄雪行至王府正门，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檐下的冰棱折射着晨光，将青石台阶映得晶莹剔透。忽闻车轮碾过积雪的咯吱声，一辆挂着青色棉帷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辕上积了层新雪。
车帘掀起时，舒什羽一袭胭脂红织金袄裙跃入眼帘，领口袖边镶着蓬松的白狐毛，衬得她肤若凝脂。发间一支赤金红梅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宛如雪地里跳动的火焰。她扶着侍女的手轻盈跃下马车，红色的裙摆扫过积雪，与素白的地面交相呼应衬得整个人更加白嫩。
"云珊姐姐。"舒什羽嫣然一笑，呵出的白气中，那双大眼格外明亮。她将手拢在绣着金线的貂绒手笼里，整个人如同雪中怒放的红梅，明艳不可方物。
云珊连忙上前行礼："二小姐今日这身打扮真真是好看，王妃见了定要夸赞。"
舒什羽闻言眼波流转，颊边泛起淡淡的红晕，却仍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云珊你又打趣我。"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云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舒什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二小姐如今行走间的仪态端庄大方，举手投足间再不见从前的毛躁。这般气度，确实不枉王妃特意去瑶倾宫求了贵妃娘娘，请了尚仪局的掌事嬷嬷去尚书府教导。
云珊抿唇浅笑："王妃已在暖阁等候多时了，二小姐请随奴婢来。"
"嗯。"舒什羽轻声应道，提起裙摆跟上云珊的脚步，心里头有几分紧张。
此行目的舒什锦早已告知于她，母亲沈氏更是派人暗中将衡阳长公主家的二公子打探了个仔细。
据回禀的下人说，那二公子不仅品貌出众，更是才华横溢。舒什羽看着母亲递来的画像，画中少年剑眉星目，不知怎的竟有几分眼熟，可她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舒什羽悄悄红了耳尖。那画像上的公子确实生得俊美非凡，单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