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天，我和邱月各自到学校安排的实习单位去实习。因为我们的实习单位在长春市，晚上要回到学校住宿。这天晚上回到学校后，我已经冷静下来，想找邱月再谈谈，向她道个歉，可是邱月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回家了，她家在长春。一连几天晚上都没有看到邱月，我认为她是在有意回避我。一想到与邱月之间的关系可能已经无法挽回，白天实习时我无精打采，萎靡不振。

　　和我在一起实习的室友江海波知道了我情绪低落的原因之后，安慰我说：“谈恋爱并不一定一次就能成功，很多人都经历过失恋，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因为失恋就一蹶不振。古人云，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果邱月确实不想和你处下去了，我给你介绍个美女，这个人虽然不是大学生，但其他各方面条件都超过邱月。”

　　虽然我心里割舍不了邱月，却在江海波面前充起硬汉来，说道：“就是她以后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理她了，连这点志气都没有，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你真的不想和邱月破镜重圆了？要是她以后想和你重归于好，你不后悔？”江海波问。

　　“好马不吃回头草，就是她能回心转意，我也不会再和她处下去了。毕业后我很可能要回到原来的单位工作，她说过，她不想跟我到山沟里生活。既然这样，不如趁早拉倒。”我嘴上这样说，可心里却还是希望能与邱月和好如初，至于毕业分配去向，我一定要想办法留到长春。

　　江海波以为我已经决定和邱月分手，说道：“既然你不想破镜重圆，我给你当一回月老，不过，这可不是开玩笑，是真格的。”

　　一看江海波真要给我介绍女友，我还是犹豫了，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江海波说：“你考虑好之后把结果告诉我。”

　　考虑只是个借口，实际上我还是放不下邱月，我想找邱月再谈谈，看看能不能再挽回我们的关系。如果邱月不肯原谅我，我也就只好死心了。一连两天晚上我都在女生宿舍外面徘徊，等待邱月，可她仍然没有回学校。第三天我想请假去邱月的实习单位找她，可是整整一上午，我都犹豫不决。邱月只是说不想跟我去山里，并没有说要和我分手，是我说的以后各讨方便，现在要把自己说的话收回来，我觉得太没面子了。一直到下午我才鼓起勇气，请了假，去找邱月。

　　找到邱月时，我发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我问道：“你能出来一会儿吗，我想和你谈谈。”

　　然而邱月却板着面孔说道：“你不是说以后我们各讨方便吗，怎么还厚着脸皮来找我？”

　　邱月的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我感到脸在发烧，就像被人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我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看了她一眼，便气愤地转身离开了。我边走边心里说：“我特意来找你，你却这样对我！我就不信，离开你我会打一辈子光棍儿！”

　　我刚走出几步远，听见邱月在我背后喊道：“你给我站住！”

　　如果邱月不是用命令的口气喊我，我会停下来，听听她想说什么，可是受到强烈伤害的自尊心驱使我继续向前走去，连头也没回。

　　佛语有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我这次没有及时回头，从此便走向苦海。

　　从邱月的实习单位回来后，当天晚上我对江海波说：“我和邱月已经没有重归于好的可能了。你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你真打算和邱月彻底分手？”

　　“我已经想好了，和邱月一刀两断。”我说。

　　“你真考虑好了？”江海波又一次问道。

　　“考虑好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如果你真考虑好了，我可要正式给你当月老了。”江海波说

　　“你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咱们班的同学吗？”我问。

　　“不是咱们班的同学。”江海波说。“我给你介绍的人是我的堂妹，我大伯的女儿，今年二十五岁，论长相比邱月漂亮多了，在江城市图书馆工作，她一直想找个大学生。我伯父在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了四野，渡江战役结束后没有继续随军南下，留在江城市做地方工作，现在是江城机械厂的党委书记，地厅级干部。老人是东北人，他认为东北人实在，希望找个东北女婿。你既是大学生，又是东北人，又一表人才，正好同时满足我伯父和堂妹两个人的要求。我伯父家的条件非常优越，自己家住一座二层小洋楼，只有我堂妹一个女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这就给我伯父写信，介绍一下你的情况。”

　　此时我正因为白天被邱月奚落而心里窝火，一听江海波要给我介绍的人各方面条件都超过邱月，觉得这是找回自尊的好机会，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当天晚上江海波就给他伯父写了信，在信中介绍了我的情况。他还向我要了一张照片，随信一起寄去。

　　十天后，江海波拿着一封信乐颠颠地对我说：“我伯父一家对你很满意，还随信寄来了我堂妹的照片，你拿去看看。”

　　我接过照片一看，照片中的姑娘确实比邱月漂亮，不过这时我又想到了毕业分配问题，说道：“我和邱月是因为她不肯去我的家乡才分手的，如果我毕业真的回到家乡工作，你堂妹会不会也像邱月一样，不肯到山沟里生活？”

　　江海波说：“如果你和我堂妹谈成了，就不用再担心回到你那个山沟里的老家了。我伯父说过，他有好几个战友在吉林省工作，职位都不低。毕业时只要我伯父向他们打个招呼，你就可以去江城，结婚后就可以住进我伯父家的小洋楼了。”

　　“真的？”我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江海波说。“我堂妹的照片你也看到了，你要是没有意见，就表个态，我伯父还等我回信呢。”

　　“那，那你就回信告诉他们，我同意了。”我的回答并不是很坚定，因为这时我又想到了邱月。

　　“好，我这就写回信。”江海波一边写信一边说，“我伯父在信里说，如果你没意见，过几天我伯母会带着我堂妹来相亲，顺便探望一下在东北的亲戚……”

　　半个月后的一天，江海波拿着一封电报对我说：“我伯母和堂妹来了，你快和我一起到火车站去接站。”

　　在火车站，我见到了江海波的伯母和他的堂妹。我听江海波说过，他伯母年近六旬，可是见面一看，老人皮肤细嫩，脸上只有浅浅的几道皱纹，根本不像那么大年纪的人。江海波的堂妹叫江海燕，鹅蛋形的脸庞，温润如玉，双眸宛若秋水，一笑两个酒涡，身材修长苗条。我暗暗将江海燕与邱月进行对比。从外表来看，江海燕确实比邱月漂亮。

　　江海波把他的伯母和堂妹安排到学校的招待所住下。我向实习单位请了两天假，与江海波一起陪伴他伯母和堂妹游览长春市容和旅游景点。通过两天的接触，我觉得江海波的伯母举止高雅，谈吐不凡，与我母亲相比，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江海燕总是面带微笑，有时显得有些羞涩，我没有发现她有过一次锋芒外露或张狂的表现。没有人注意我们时，她常常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怕相亲不成，被同学们当作笑柄，对江海波说，相亲的事不要太张扬，可是江海波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把消息散布了出去。有些好事的同学还到学校的招待所偷看江海燕。

　　我与邱月分手、又有了新女友的消息在同学们中不胫而走，见过江海燕的同学都说江海燕比邱月漂亮，说我交了桃花运。我也不像与邱月刚分手时那样天天低着头走路了，时不时地在同学们面前摆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我真希望邱月这时能回到学校，让她看看我的新女友，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

　　两天后，江海燕的妈妈单独与我谈了话，她说，她和女儿来东北一次不容易，如果我同意这门亲事，就带她们娘俩到我家见见我的父母，如果我父母也同意这门亲事，就把我和江海燕的关系确定下来。这意味着她已经认可了我这个准女婿。我又请了三天假，带着江海燕和她母亲去了我家。我父母虽然没有反对我和江海燕的婚事，但是他们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差距太大，对我的未来有些担心。因为我父母没有反对，我和江海燕确定了恋爱关系。

　　江海燕母女刚到长春时，我曾和老人谈起过毕业分配的事，老人对我说，工作的事不用我操心。离开我家之前，准岳母给准岳父发了一封电报，告诉他相亲成功，让他赶紧与在吉林省工作的老战友联系，毕业分配时，设法把我分配到江城。

　　准岳父的老家离我家不远，江海燕和她母亲在我家住了一夜之后，便离开我家去老家探亲。

　　送走江海燕母女，回到学校以后，有个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告诉我，邱月回来过，听说我有了新女友之后，哭着离开了学校。 

　　听到这个消息，我当时就傻了。难道邱月只不过是和我使小性子，并不是真心要和我分手？可是她现在回来实在是太晚了，我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回头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作为一个男人，我不能朝秦暮楚。现在我只能怨恨自己太冲动了。

　　实习结束后，在临近毕业分配的那几天，学校要求我们不要离校，这段时间我和邱月经常见面。这时的邱月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有的只是淡淡的忧伤，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再也没有勇气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有几次见到我，她好像要说什么，可是欲言又止。

　　毕业的前一天晚上，她终于找了个机会和我单独在一起，见到我时她第一句话便问道：“那天你去找我，是想和我和好，还是想告诉我你有了新女友？”

　　“那天去找你，我是诚心诚意地想与你和好。”

　　“既然想与我和好，我喊你回来，你为什么头也不回？”

　　“当时你对我说话的口气那么生硬，我以为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就神差鬼使般地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这时邱月再也没有说什么，泪水一串串地流了出来，说道：“你心里还是没有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又找了别人？我恨死你了！”

　　我看看她，非常难过地说道：“邱月，对不起！我知道我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不能回头了。如果有来生，但愿我们都不会再做这样的傻事。”

　　邱月脸上带着怨恨，看了我一眼，一跺脚，转身走了。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也许她会恨我一辈子。

　　刚到江城那段时间，我一直忘不了邱月。有几次我拿起笔想给她写信，可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写。我想，既然追随江海燕来到江城，以后只能和她双宿双飞，爱她一个人；我和邱月的关系已经成为往事，说不定现在她正在和别的男人在花前月下缠绵，我给她写信是自讨没趣。如果不是后来江海燕母女对我那样薄情寡义，我也不至于对邱月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