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金属台阶在顾星遥脚下发出蜂鸣，像被触动的音叉。她的盲杖尖端扫过墙面，突然陷入密集的凹点——是成排的盲文铭牌，每个字符都在诉说某个孤儿院孩子的姓名与生日，其中一块铭牌的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指纹油渍，和霍沉砚掌心的温度惊人相似。
“这是......月光财团的基因库。”霍沉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皮鞋跟碾过齿轮机关的轻响，与十年前孤儿院钟楼的报时声诡异地重合，“父亲临终前说，金库密码不是钻石坐标，是你我指尖的颤音频率。”他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墙面某处，金属板应声翻转，露出嵌在墙内的钢琴键盘——每个琴键上都刻着微型DNA双螺旋，中央C键的凹槽，恰好能容下她盲杖顶端的雕花。
顾星遥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不是导师的玫瑰香水，而是薄荷混着松脂的冷香——是霍沉砚的表妹许蔓，那个总在深夜潜入地下室的身影。她的盲杖骤然转向声源，却在地面触到潮湿的脚印，水痕里混着细小的钻石粉末，与霍家老宅画像上少女裙摆的装饰完全一致。
“沉砚哥哥，”许蔓的声音带着舞台剧般的哽咽，“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冒牌货，打开父亲用命守住的金库？”打火机的咔嗒声响起，橘色火光照亮她举着的照片：二十年前的霍明修抱着襁褓中的顾星遥，襁褓边缘绣着月光财团的五线谱徽章，“当年孤儿院的保育员，其实是你的亲生母亲，而她......”
“而她为了保护小遥，被许家杀手灭口。”霍沉砚的指挥棒敲在DNA琴键上，E调的清越音符混着照片撕裂的脆响，“你父亲篡改的不仅是火场监控，还有顾阿姨的诊疗记录——她尿毒症的毒，和我父亲尸检报告里的成分相同，都是许家财务总监从月光财团实验室偷的神经毒素。”
顾星遥的指尖突然停在某个琴键上，那里的盲文拼写着“星遥”，下方刻着极小的五线谱，正是《月光奏鸣曲》第一小节的变调。她想起地下室残谱上被刮去的指纹，想起导师保险柜的密码，突然福至心灵地按下琴键——C、E、降B、G，正是霍沉砚日程本里“孤儿院火灾纪念日”的数字倒写。
金属齿轮转动的轰鸣震得墙面发颤，顾星遥的盲杖被气流掀动，尖端触到了打开的金库大门。里面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珠光宝气，而是旧纸张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冷冽，成排的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着标有“2005.10.12”的DNA样本，每个样本瓶上都缠着琴弦，弦尾系着微型盲文标签。
“这些是......”她的指尖划过标签，突然僵住——每个标签上的盲文，都是《月光奏鸣曲》的不同变奏，而第一个样本瓶的标签，正是她记忆中哥哥哼唱的《平安夜》旋律。
“是当年孤儿院所有孩子的基因档案。”霍沉砚的手掌覆住她摸向样本瓶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月光财团早就将遗产转化为基因库，他们要培养的不是继承人，而是能让《月光奏鸣曲》永远流传的音乐天才——就像你，和当年被许家追杀的我。”
许蔓的高跟鞋在金库门口顿住，顾星遥敏锐捕捉到对方呼吸频率的突变——在提到“基因库”时，她的吸气声重了0.3秒，正是人类说谎时的生理反应。盲杖突然指向样本柜第三层，那里有个空荡的凹槽，边缘残留的胶水痕迹显示，某个样本瓶在三小时前被人取走。
“你拿走了‘小星’的DNA样本。”顾星遥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那个在火灾里‘死去’的女孩，其实是许家安插的眼线，而真正的我，被霍叔叔藏进了孤儿院的钢琴房——你父亲放火，是为了销毁基因库的备份，却被我哥哥......”
“够了！”许蔓的手枪保险扣突然响起，“你以为有了这些破档案就能继承财团？月光钻石的真正秘密，在沉砚父亲的头骨里！”她的脚步声逼近，香水瓶盖打开的“啵”声混着液体泼洒的嘶响——是松节油，和当年烧毁残谱的助燃剂味道相同。
霍沉砚的指挥棒突然缠住顾星遥的腰，将她拽进金库内侧的密道。在石门闭合前的瞬间，顾星遥的盲杖扫到了许蔓脚边的东西——是半张烧焦的乐谱，边缘的焦痕形状，与霍沉砚衬衫下的新伤完全吻合。而在密道深处，某个熟悉的心跳声正在靠近，混着钢琴弦轴转动的轻响，像极了十年前火场里，哥哥背着她奔跑时，胸腔里震动的旋律。
“小遥，”霍沉砚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指尖在她掌心快速敲击摩尔斯电码，“密道尽头是当年的孤儿院琴房，那里有架斯坦威钢琴，琴盖内侧刻着你亲生父亲的遗书......”话未说完，头顶传来爆炸的气浪，密道墙面簌簌掉落石膏粉，顾星遥的盲杖突然触到地面的水渍——不是雨水，是温热的鲜血，沿着她和霍沉砚交叠的脚印，在地面画出五线谱形状，每个音符的落点，都对应着基因库中某个孩子的生日。
当密道尽头的铁门吱呀开启，顾星遥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凉的琴盖。在霍沉砚按住她手背的瞬间，她“看”见了记忆中的画面：十三岁的男孩浑身是血，却用身体护住琴盖下的盲文曲谱，而琴盖内侧，父亲的血字在黑暗中发出微光：“沉砚与小遥的共振频率，是打开所有真相的钥匙。”
许蔓的笑声在爆炸后的废墟中回荡，混着消防车的警笛，像极了《月光奏鸣曲》中最尖锐的变调。顾星遥的盲杖重重顿在琴键上，惊起的余震里，她“看”见霍沉砚眼中倒映的自己——不是契约中的“霍太太”，而是十年前那个被他用体温焐热的小瞎子，而他眼中的月光，此刻正随着她指尖的琴音，在基因库的玻璃柜上，折射出属于他们的，永不熄灭的和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