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江大桥，岸边码头前岔路。
李明宇坐在车内，后视镜反射着徐曼妮在风雨中走近的身影，黑色的四门皮卡亮起鲜红色尾灯，被电机驱动的厚重轮胎碾过坑洼路面，缓缓倒靠路边。
雨水冲刷着特殊金属打造的车身，徐曼妮认不出车子的型号，无止境的风雨似乎让一切都变得凌乱，没再考虑太多，她拉开车门时，皮革座椅的寒气激得她颈后汗毛倒竖。
车载屏幕亮起的刹那，手机信号格骤然熄灭，李明宇伸手帮她扣安全带，金属锁舌的咬合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脆。
“你要带我去哪儿？”徐曼妮尽量隐藏声音中的恐惧。
李明宇没有立刻回答，他驱使黑色皮卡加速穿越大桥，斜拉的钢索快速掠过身旁，如同唱奏急音的五线谱乐章，鞭策着车轮发出咆哮。
“高层认为你是杨敏的联系人，所以要和你单独谈谈。”李明宇再次开口的时候，车窗外的隧道灯光如频闪的胶片，让人眩晕。
“...高层？”这是徐曼妮第三次听到李明宇对幕后的叙述，万秋、银河、丰茂的实控人都是千梓，那么，最有可能成为主使的则是境外财团DSF，她立即开口，“你们搞错了，杨敏是独自行动的，我联系不到他的，”
徐曼妮的辩解并非虚构，却苍白到毫无说服力。
“不要这样回答。”李明宇看了眼地图导航，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在冒汗，“你最好能告诉他们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这是我的建议。”
“李明宇...你...”徐曼妮看着李明宇没有表情的侧脸，找不到任何答案。
穿出隧道的黑色皮卡拐进一个废弃工地，一排排大型集装箱空置在碎石密布的荒地上，汽车停在第三个红色箱口，阴影里突然传来金属刮擦声，箱门开启了一条幽暗的缝隙。
李明宇能清晰地听到徐曼妮颤抖的呼吸声，他指了指身后，"那就是他们的人..."
后视镜里三个穿工装服的男人正在从吊机上走下，他们戴着黑色面罩，反弹在安全帽上的雨粒碎片修饰着硬朗的边缘，那几个沉默的身形越走越近。
“你要把我...交给他们？”徐曼妮感觉车厢里的空气好闷，像是凝固般地窒息。
“你为什么要来呢？明明知道会是一场陷阱...”李明宇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徐曼妮的双眸，但是此刻，她的声音无法回避地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声波频率的震颤让心跳紊乱。
李明宇很清楚，等待着徐曼妮的会是一场酷刑，甚至，是一场地狱。
一切都在暴雨的阴霾下扭曲成难以理解的抽象旋涡。
“...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样出卖我。”徐曼妮按住狂跳的心脏，看着李明宇的时候，她的整个身体都在蜷缩，“做你想做的吧。”
车窗外的雨声正在冲刷一切，仪表盘的电子冷光映照着徐曼妮的双眸，脆弱的光点在晃动，只需打开车门，眼前的美好也将消散而去。
李明宇扯开衬衫上的纽扣，那枚黄铜袖扣不停颤动。
"坐稳！"
皮卡冲出工地时撞翻整排油桶，柏油路上仿佛流淌着彩虹色的毒蛇。徐曼妮抓紧头顶扶手，发现李明宇喉结滚动，他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驶上公路。
车载音响突然传来声音：「李明宇，你在做什么？把车开回去！」
徐曼妮的瞳孔立刻收缩，“这是梓岚的声音？”
李明宇没有回答，他猛踩油门的右脚也没有丝毫松动。
车载音响再次响起：「李明宇，现在把人送回去，还来得及！」
“我做不到。”李明宇抬手关闭了通信，他的双眼死死看着前方的岔路，仿佛一头在黑暗中寻光的困兽。可就在同一个瞬间，黑色皮卡的动力被抽离了，轮胎在潮湿路面发出濒死的尖叫，直到整车以一种失控的姿态横在路口。
“他们切断了控制权，下车！"李明宇扯开徐曼妮的安全带，在将她推出车门的时刻，后视镜闪现出刺目的远光，一辆大货车沿路带着轰响的鸣笛径直驶来。
在作出反应之前，徐曼妮在金属扭曲的暴鸣中听见他肋骨断裂的脆响，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衣领。
暴雨模糊了货车将皮卡顶上隔离墩的撞击，燃烧的橡胶味呛到难以呼吸，摔在路边的徐曼妮试图拖着扭伤的脚踝靠近变形的车门，能看见李明宇在车厢里无力挣扎。
"你明明可以自己先下车的..."徐曼妮抹去睫毛上的雨珠，她发现自己的质问声在发抖。
"听着...这条路上有监控，他们不敢再动手...在警察来之前...别乱走..."李明宇染血的手指抚摸着快要脱落的黄铜袖扣，“看来...到最后，我还是...辜负了家族...”
“别说话了，我叫救护车。”徐曼妮拿出手机，雨水混合着眼泪不断冲刷着脸颊。
“曼妮...能不能靠近一点...”
徐曼妮伏低了身子，她双眸中的泪珠还在散发微弱的热度，仿佛可以抵消整个世界的失温。
"记住...把我的黄铜袖扣带走..."安全气囊泄气的嘶嘶声里，李明宇的的瞳孔开始涣散，"...知道吗？从见你第一眼，我就想成为...比你调查对象...更干净的人..."
雨幕中，徐曼妮看见那个黄铜袖口掉落在血泊，他的腕表还在固执地跳动，秒针义无反顾地指向他们初遇的时间刻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