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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秀英奶奶老眼昏花,自然看不明白眼前的是何物,曹秀英说:“这叫麦乳精,给您补身体的,吃了它,身上就有劲了。”
奶奶只当是孙女花钱买的,便说:“可别乱花钱了,我一个病秧子,还能活几天,浪费这钱干嘛?你自己挣的钱,要存好了,将来给自己多置办点嫁妆。嫁妆少了,婆家会看不起你的。”
奶奶提到“婆家”,曹秀英就又想到了赵德诚,他刚才的话字字如针,根根扎在她的心上。
眼泪又控制不住流了出来,她赌气似的说:“我才不要嫁人呢!”
奶奶没有察觉到曹秀英的情绪不稳定,说道:“傻孩子,姑娘家总要嫁人的,可别说胡话了。”
曹秀英沉默着,不再说话,她用开水给奶奶冲了一些麦乳精,让她喝,奶奶推脱半天,拗不过孙女,便喝了,然后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好东西啊,真香,等弟弟妹妹回来,你就分分,让大家都尝尝。”
曹秀英说:“奶奶,这是专门给您喝的。”
这时候,曹秀英母亲李爱萍从厨房端出一碗面条,上面放着一个荷包蛋,递给曹秀英,说:“英子,把这碗面条给德诚送过去,他爸这些天要加班到很晚,他又病着,晚饭肯定没着落,顺便给他说,等德慧放学回来了,让她来咱家吃晚饭吧。”
李爱萍不知道这俩孩子刚闹了别扭,只见曹秀英磨磨蹭蹭没动,就催她:“赶紧的啊,一会儿面条要坨了。”
曹秀英没办法,只能把碗接过来,先放在桌子上,她在等,等弟弟妹妹放学回来,可以吩咐他们去给赵德诚送饭。
李爱萍无意中瞥见了桌上的那罐麦乳精,惊讶的问曹秀英:“这是你买的?你哪来的钱啊?”
曹秀英急忙说:“不是我买的,是厂里一个同事送的。”
李爱萍拿起麦乳精端详了半天,说:“什么样的同事啊?这样贵重的东西随便送人?”
曹秀英说:“他家是挺有钱,爸爸是大官,妈妈是银行行长。”
李爱萍愣了一下,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上次挑头跟德诚打架的那个街溜子吧?”
上次孩子们闹出事之后,做家长的早在背地里把对方的家庭背景了解清楚了。
所以,曹秀英那样一说,李爱萍第一反应就是街溜子王保国。
曹秀英说:“他在我们厂里看大门。”
李爱萍警惕的问:“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就要了呢?”
曹秀英着急了,说:“不就是一罐麦乳精吗?你们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我又不是白拿的,我是用自己的知识换来了,我给他讲题,他为了表示感谢,送我点东西,犯天条了吗?”
曹秀英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就是想给奶奶弄点补品,以表孝心,为什么在大家看来,这罐麦乳精就像是一个手榴弹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呢?
这时候,曹秀英的大姐曹秀娟,回来了。
曹秀娟最近去裁缝铺当学徒了,她遗传了母亲的心灵手巧,在缝缝补补这方面很有天赋,裁缝铺的老师傅简直要把她夸上天了。
如今,曹秀娟也能独立做出像样的衣服了,她梦想有一天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裁缝铺。
曹秀娟的长得也很俊俏,就是腿脚不利索让她性格过于内向,不擅长社交活动。
曹秀娟比曹秀英大三岁,已经23岁了,鲜有媒人上门给介绍对象。曹秀娟经常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嫁不出去了。
奶奶看见大孙女回来,就招呼她:“乖啊!快来尝尝你妹妹拿回来的好东西,可香了!”
曹秀英觉得,所有人都在责备自己不该收这罐麦乳精,唯有奶奶不扫兴,这也是曹秀英跟奶奶很亲的原因。
曹秀娟以为是妹妹买的,就大大方方盛出一些,尝了尝,然后一个劲夸香。
而此时,弟弟妹妹们也放学了。
曹秀英对弟弟妹妹说:“你们把这碗面条给德诚哥送过去,他生病了。”
弟弟妹妹扔下书包,开开心心端着碗出去了,刚到大门口,曹秀英又喊:“顺便叫德慧过来吃饭,他爸今晚加班,没人做晚饭。”
知女莫如母,李爱萍问曹秀英:“你和德诚又吵架了?”
曹秀英没有说话,但是她的举动已经出卖了她。
李爱萍说:“真是小性子,吵归吵,还能记仇?连饭都不给人家送了?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仇、、、”
李爱萍还没说完就被曹秀英打断了:“妈!我和他还不是夫妻!”
李爱萍苦笑着摇摇头,说:“迟早都是,也老大不小了,你这脾气得改改,以后结了婚,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日子,总会不断地争吵,千万不要往心里去,要不然啊,这日子是没法继续的。”
曹秀英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她总觉得婚后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
吃过晚饭后,曹秀英盛出一些麦乳精,用纸包好,交给赵德慧:“慧儿啊,把这个带给你哥,你跟他说,这东西吃了,病好得快。”
曹秀英也想过,赵德诚可能会将这些麦乳精扔掉,但是,自己的关心已经表达了,领不领情是赵德诚的事了。
事实上,赵德诚真的没有喝,他想扔掉,但是被赵德慧抢走了,她说:“你不喜欢喝,给我,扔了多浪费,我们老师说了,不能暴殄天物。”
第二天一早,曹秀英一出门便看见赵德诚站在门口了,曹秀英没搭理他,径直越过他,去上班。
赵德诚还没有康复,走起来还有些摇晃,但还是小跑着赶上曹秀英,说:“英子,昨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曹秀英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又继续赶路。
到了厂门口,曹秀英停下脚步,回头看赵德诚,只见他为了赶路,累的气喘吁吁。
曹秀英心疼了,说:“你还没好利索,干嘛着急来上班呢?多请几天假,身体好了再来就是了。”
赵德诚挤出一丝微笑,说:“我今天不是来上班的。”
说着,赵德诚走进了保安室,掏出一些钱,对王保国说:“这是麦乳精的钱,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凑。”
王保国一愣,看着眼前的一堆皱巴巴的钱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说:“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你为什么选择用金钱?”
赵德诚皱着眉头说:“你们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不多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赵德诚脑海里涌现出的是,那天在派出所,王保国姐姐拿钱打发他的场景,赵德诚一直觉得那是一种莫大的侮辱,所以今天,他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王保国,就是为了出口恶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