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在审讯室白墙上切割出锐利的光斑。宋婉婷隔着单向玻璃凝视着赵建国——这个曾让她爱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正神经质地啃噬指甲,上衣耷拉着,露出锁骨处褪色的蛇形刺青。
王队长坐在赵建国对面,将牛皮纸袋摔在审讯桌上,“为什么要在这里刺青?”王队长指了指赵建国的锁骨。
“刺青犯法?”赵建国斜眼看着监控。
“说说吧,为什么要杀宋卫国?”
“你们凭什么说是我杀了宋卫国?他是自己失足掉下来楼的。”
眼见赵建国抵抗审讯,王队长拿出一张泛黄的通风管道图纸,赵建国顿时瞳孔骤缩。
“有什么想说的吗?”王队长继续逼问。
“我看不懂。”
“当年宋卫国的案件就是我负责侦办的,我们在他的肺部检测到了乙醚,说明他死前吸入了大量乙醚。另外他坠楼的姿势没有任何抵抗防御,说明他坠楼的时候是无意识的,换言之,他不是自己跳楼,而是先被迷晕后被扔下楼。”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我一直苦于找不到凶手,直至你这次蓄意投毒。上次抓捕行动,你挣扎间漏出的刺青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反复观察了你身上的刺青照片,可以确定刺青的下面,是一道咬痕。”
赵建国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他极力想按压下起伏的胸口,却于事无补。
王队长不紧不慢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枚带血的臼齿,在塑封袋里泛着冷光,悠悠地说到:“宋卫国的验尸报告上写着,齿间残留人体组织,你说,他是不是死前咬了谁一口?要不,我们给你做个DNA比对?”
赵建国突然暴起,手铐在铁椅刮出刺耳声响:"那个老东西活该!"他扯开衣领,漏出那道刺青,"他像疯狗一样扑上来,说要把账本交给纪委!"
王队长自顾点燃一根烟,递给了赵建国,随即翘起二郎腿眯缝起眼睛,等待着赵建国的交代。
“我跟孙莉青梅竹马,十六岁那年从水库救起她,我就暗暗发誓此生非她不娶。可她爸是孙正啊,纺织厂的厂长!我又是什么?穷小子一个,她爸看不上我,我们只好暗地里偷偷交往。”
赵建国深吸一口烟,呛得双眼翻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那是79年的夏天,我和孙莉偷偷约会后送她回家,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孙正和一个男人在墙角说话。我一时好奇,就躲在旁边,隐约听到孙正和那人商量如何偷纺织厂的材料,倒买倒卖。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起自己的工厂里新进了一批演出服,要是我偷出来给孙正,也许能借机赢得他的青睐,进而同意我跟孙莉的事。”
“你确实也去偷了,并且我猜,你伪造的手续和账本,被当时的一个会计周晓梅发现了造假端倪。”王队长也点起一支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没错,一周后,周晓梅就发现了演出服的账目不对劲,她报告给了宋卫国。
我冒充书记领取演出服的签名很快被宋卫国排查出来。那天晚上,我从通风管道爬进了财务室,本意是想和宋卫国求情,希望他睁只眼闭只眼,可是……”
赵建国的原本暗淡的眼神再次凶狠起来。“他嚷嚷着第二天就要去向纪委报告,不得已。我拿出准备好的乙醚毛巾,将宋卫国迷晕,他在挣扎间,咬下了我锁骨边的一块肉。我又气又疼,索性把他扔下楼了。”
“你的伤口应该是孙莉帮你处理的吧?”
“杀了宋卫国后,我就去找了孙莉。她当时惊慌失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冷静下来后,我们知道周晓梅是下一个隐患,但一个厂区同时死两个人,太过扎眼。于是孙莉提议,她可以利用职务之便,给周晓梅下药,让她变成精神病,没有人会相信精神病说的话。”
“氯丙嗪和地西泮”王队长敲了敲桌面。
“没错。对付周晓梅很容易,三个月就彻底疯了,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宋婉婷在玻璃窗外听着这一切,心如刀绞。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可怜她上一世也被赵建国孙莉害死,直至今天才认出赵建国的真面目,心中悔恨不已,泪流满面。
监听器里继续传出王队长的声音,“你们本可以到此收手,结婚过日子,你为什么要去招惹宋婉婷?”
“五年前,一次工友间聊天,我无意中得知宋卫国有记日记的习惯。我担心偷盗演出服的事他记在了日记本上,会成为日后指证我的证据。我辗转打听到他目前唯一在世的只有个女儿,叫宋婉婷。我专门找到她,蓄意接近。没想到这个傻女人竟然爱上了我,我就将计就计,干脆娶了她,一方面排查日记的情况,一方面给她下药,确保所有证据全部抹去。只是她命大,呵呵”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巨大的阴谋。宋婉婷浸满泪水的脸上,再也看不出表情,她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