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嗣究竟能豁出去多少,这是刘裕与众人难以确定的。
实际上,如果真要与魏国进行正面作战,晋军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即便是刘裕本人,有时也会心生期盼。
在沙场建功的男儿,谁不渴望战斗呢?
当然他准备了诸多后手,若能兵不血刃地攻取秦国,也就不必非要与魏开战了。
拓跋嗣征集军粮也是有限度的,北方有蠕蠕族以及燕、夏国的存在,魏国断然不会舍近求远去攻伐晋、秦。
晋军与魏军厮杀到底,也得不到一州之地,所消耗的钱粮和人口更是难以估量。
简而言之,魏晋交战百害无一利,而灭秦对刘裕来说有三大好处。
其一在于人心,洛阳是晋朝的旧都,对于晋朝和汉人而言,收复洛阳就是足以封赏九锡的巨大功劳。
若是收复了长安,那更是前无古人的非凡功绩。
从衣冠南渡以来,晋朝五次收复洛阳,却没有一次成功收复长安。
一百年来,大多数晋人已经忘记了长安的模样,他们只能听京兆子弟或关陇流民生动的描述。
前军数万晋卒,若一一询问,知晓长安为何者,百中难有一。
刘裕远胜桓温,唯有亲自踏入未央宫,此后迁都或禅让,皆名正言顺,无人敢违。
秦有雄关险隘,易守难攻,派遣驻军可收数倍之效,夺取关中后,巴蜀、荆襄、江淮、扬州、三吴等南方地区可长久免受战乱,修养生息、经营商贸、裁撤守备、开源节流等益处颇多。
元嘉年间,刘义隆数次北伐,其目的非夺取关中,亦非河北之地,而是拉长边境,使战场停留于中原,避免荆、扬等地受侵扰,所谓民贵君轻的思想,深入剖析其本质,其实也是为了维护国家的整体利益,确保国家的长治久安,即便敌军、贼寇以及流民如汹涌潮水般纷纷而来,也难以突破防线抵达城下。
然而,一旦局势有变,田地里的农民、街道上普通的百姓摊贩,还有那些有着自己车队的商贾必然会闻风而逃,这样一来,田野里的桑树便会逐渐荒芜,商业贸易也会停滞不前,谷价随之上涨,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曾经繁茂的人烟便会日益稀少。,州建康之所以能够如此富饶,并非是因为那里有着数不清的肥沃良田,也不是因为当地的盐铁资源无比丰富,而是这里绝对安全。
在当下,要使地方繁荣富足,首要之事便是确保局势稳定。只有百姓生活安稳,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才会安心扎根于此,努力建设家园。
秦国国力日益衰退,其原因主要在于受到四方势力的不断侵扰,兵马频繁应战,疲于奔命,导致需要防守的地方实在难以周全顾及,如今,晋军势如破竹,已经成功攻下洛阳,而秦军四万步骑的主力部队却依旧驻扎在安定地区,未能及时应对局势变化。
从豫州到司隶这一广阔区域,秦廷尚未派遣主帅来统一指挥前锋各军的军事行动,这使得各地方的主将和官员们心思各异,缺乏统一的领导和协调,整个局势宛如一盘散沙,稍一触动便四分五裂,这种情况对秦朝的统治极为不利。
灭秦之后,晋朝若要实现天下一统的伟大目标,西进与北上的战略至关重要,一旦秦朝被灭,晋朝在这两个方向上便能毫无阻碍地扩张领土,伪秦、仇池、二凉、夏以及西域诸国等势力,都将处于晋朝的掌控范围之内,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和战略优势,晋朝吞并这些小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晋朝拥有王镇恶、檀道济等一批杰出的将帅,他们的军事才能和领导能力为晋朝的统一大业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在收复诸多国家后,晋朝便可以将主要精力集中在与魏国的争斗上,届时,天下一统的梦想将不再遥不可及。
此时,洛阳城外的景象热闹非凡。一列列士卒整齐地排列着,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装载着金银珠宝的车队缓缓驶来。刹那间,人群之中顿时躁动起来,人们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华丽的车队,眼中闪烁着各种光芒。有的人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有的则暗自盘算着什么。整个场面充满了喧嚣与期待,仿佛这车队承载着无尽的财富和希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心动。然而,在这看似繁华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危机与变数呢?或许,这只是乱世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更大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
昨夜,许多人因过度兴奋而难以入眠,他们的眼眶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仿佛阴阳分割的图画,上半部分透着光,下半部分透着暗。
在领赏的队伍中,每个人的腰间至少挂着两三颗头颅,斩获的多少和赏金数额由各军主簿、文吏记录。不同将领麾下的队伍排列方式各异,其中最为安静有序的是沈林子的部队。
最差的则是王家军,排在队伍前后的士兵如狼似虎般张望,若不是有世子和诸将监督,他们恐怕会蜂拥而上。
王镇恶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尽管外表看似散漫,但攻城时却拼尽全力,王镇恶能够在一个月内攻下十余城,甚至半天就拿下一座城池,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些勇猛的士兵。
刘义符审视着王家军这群深受“狼性思维”影响的战士,只能强装威严,绷紧面孔。
虽然王镇恶的养兵策略,在乱世之中或许能发挥一定的作用,可晋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政权,而是一个有着正统地位的王朝。
从天下局势来看,若将天下比作一石,晋朝占据六斗之多。而在取得关中之地后,其势力更是进一步扩张,又增添了一斗。
刘裕在世时,这些将兵即便心中有所不甘,也不敢轻易露出爪牙。
当初,刘义符在谢晦面前以山中猛虎为论据,其话语中所指涉的并非仅仅是某一个人或某个群体,而是涵盖了士族、寒门、王室以及军队等各个阶层和势力。
刘裕之所以对这些势力采取纵容的态度,是因为他对局势有着清晰的判断和足够的自信,笃定这些人不敢轻易造反,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将这些势力逼上绝路,大多数时候都能维持一种相安无事的局面。
回顾历朝历代的历史,王朝开辟之初,卸磨杀驴的事情屡见不鲜,几乎没有任何一朝例外。正因如此,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做法才备受后人赞叹,通过和平的方式解除了武将们的兵权,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流血冲突和政治动荡,使得国家得以稳定发展。
但“宋朝武夫”的命运却也让后人感到悲哀,在权力的博弈下,他们成为了牺牲品。
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用人之术至关重要,若要充分发挥将兵的力量,就必须给予他们一定的自主权,否则,一旦在战场上受到种种掣肘,处处受限,就如同一个静止不动的靶子,所有的先机和战机都将拱手让给敌人。
而当放权之后,将兵们立下功劳,必然会形成一批亲信力量,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能会引发一些新的矛盾和问题,但这也是权力分配和制衡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袍泽之间和睦,源于义气或钦佩,士卒对能带自己打胜仗的将领怀有敬意。
王镇恶、沈林子等将领若愿,随时可笼络一批愿随己行大逆之事的私兵,能拉拢多少,取决于当时情形。
譬如昨日刘义符当街处死、惩处士卒,王镇恶加以煽动并施以金帛,十之一二人会跟从其杀向太尉府邸,第二日,洛阳城上挂的旗帜或许就变了。
刘义符由此愈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老爹也是这般起家的,他不能胡来,凡事要循序渐进,此时这批王家军对刘裕的敬畏远大于王镇恶,要是刘裕年轻二十岁,刘义符无需操心,安心在后方享受人生即可,但现在的刘裕已经不再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