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壁上,重甲武士们反复擦拭着佩刀,目光在下方的火光上来回扫视,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很快被晚风抚平。
温泽整理完毕,试了试刀鞘的顺滑,紧了紧绑腿和靴子,双手用力拉扯麻绳,确保装备无误。
他确认嵌入巨石的钩爪稳固,便开口道:“这一战结束后,你们将获得的赏赐足以让你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从新蔡跟随我至今,别婆婆妈妈的,我已经把你们当成兄弟,既然是兄弟,就该同甘共苦。”
话音刚落,众人咽下口水,握刀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既然跟着将军来了,我们就无所畏惧。活着就能享受荣华,死了,毛公也会照顾我们的家人,我们不过是贱命一条罢了。”
“就算是死,我们在黄泉路上也有伴儿,不是吗?”张寸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战友。
温泽看着微微颤抖的张寸,笑骂道:“你这家伙,到时候别拖我们的后腿就行!”
“你这是找打呢?!”
两人的拌嘴让原本紧张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温泽瞧见晋卒在岩壁下燃起的火把,抿了抿唇,提起一旁放置的酒坛。他先畅饮一口,而后将酒坛递给众人。酒水饮尽后,温泽扶了扶兜盔,率先来到崖边。
“将军,这……”
“不必多言,我先行一步,若情况有变,你们切勿跟上。”温泽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一酸,默默让出身位,温泽一脚踩上岩壁,双手紧紧握住绳索,缓缓向下滑去,张寸见巨石稳固,咬咬牙,也学着温泽的样子开始下降,
夜色如浓墨般深沉,五六名身着玄甲的士兵趁着巡逻的秦卒离开的空隙,从墙角悄然滑落。
“噗通!”伴随着沉闷的声响,温泽重重地摔在地上,沉重的甲胄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双手撑地,大腿处传来剧痛。
若是再有机会,他绝不会再贸然跳下,众人也是初次尝试,毫无经验可言。下午演练时高度不过四丈,穿甲跌落的痛感尚不明显,更何况此刻是在漆黑的午夜,连落地之处都看不清楚。
“将军……”有人轻声唤道。
温泽伸手挡住了武士的话头,一旁,一名武士倒在血泊中,鲜血从头盔下渗出,染红了石缝。
“别让他白白牺牲,听我的。”温泽沉声道。
众人应诺,扶起温泽,他靠在墙角,用手臂指引着上方的同伴。
待二十余人陆续降落,温泽瞥见巡逻的秦卒归来,便贴着城墙,低声吩咐身后武士,随后缓缓抽刀。
“杀!”
蹲坐的武士们猛地跃起,高声呐喊,惊得手持火把、疲惫不堪的秦卒一愣。
“晋兵……怎会……”
话未说完,一根根火把落地,鲜血从脖颈涌出,瞬间被火焰吞噬。
城墙上的守军反应过来时,温泽带领的甲士已如潮水般涌来,短兵相接,铁器碰撞声与惨叫声响成一片。
鼓声渐急,林间鸟兽四散而逃。
晋军隐匿于城外山林,此刻齐齐涌出,他们迅速将云梯平稳放置在呼喊声最大的墙垛上,而后有条不紊地攀爬,急速朝城墙上进发。
温泽挥刀砍杀,面前的秦卒愈发密集。他一把拉过扎在墙旁的烛台,向身前横扫,五六名秦卒当即后撤数步。
“来啊!”温泽怒吼。
敌卒怯懦之时,温泽却杀红了眼,身先士卒扑杀上前,几名身材矮小的秦卒看清其神情,无不为之一怔。
为首秦卒刚想开口求饶,下一刻,血液飞溅,染红了温泽的发鬓,模样十分可怖。
“你疯了?不要命了?”张寸一声怒吼,拉住温泽,后者这才冷静下来。
“降者不杀!”随着晋卒占据墙道,秦军士气大跌,尤其是在温泽等人喊出此口号后,不少人当场放下兵器。
正当晋军势如破竹之际,一名披着长袍的男人从府内奔出,温泽与众人正打开城门时,见其策马而来。
“拦住他!”
十数名武士接到命令后,将刀剑横立在前,温泽看到马速不减反增,怒火中烧,将手中的长刀丢在地上,捡起尸体旁的长戈,以柄触地,摆好架势。
“吾伯父乃是尹昭!你敢拦我?滚开!”
尹成趴在马背上高声呐喊,想要勒住马匹,但已经为时已晚。
“噗哧!”
“砰!”
长戈在极速之下洞穿铠甲,将尹成挑起。
温泽僵在原地,双手虎口破裂,老茧与皮肉一同脱落,火辣的疼痛和巨力带来的麻木感冲击着他的头皮。
在他身后,两名同袍被马身所撞,一名奄奄一息,一名昏迷不醒。
不少士卒望过来,心神震荡,他们看着全身被血色浸染的晋将,恐惧填满了大脑。
“你,你……”
温泽眼皮颤了两下,松开因冲击力而血肉模糊的手掌,拿起之前丢弃的长刀,缓步走到尹成身旁。
“聒噪。”
“噗!”
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在夜空中绘出一道艳丽的弧线。
“主公!晋军已攻破宜阳!”一位眼睛细长、咧着嘴笑的文官大步走进厅堂,急切地说:“主公!”
厅内,姚懿正沉醉于酒香和女色之中,一只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搂着跪坐在旁的女婢。
“有何事?”姚懿迷迷糊糊地问,示意女婢倒酒。
酒水冒着热气,带着醇香缓缓倒入酒杯,直至溢出,女婢见状微微一笑,挺胸擦拭案面。
文官本已准备好言辞,但看到这一幕却犹豫了。
“主公,晋军即将到来!您怎能如此……”
姚懿冷笑一声,道:“直言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