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林子察觉到了刘义符的困境,便直接说道:“王将军攻克陕城,切断了函谷关的粮道,我军西进至陕后,便遵循之前的计划,我与檀道济率领军队攻打蒲坂,让王、毛两位将军攻打潼关,如今北岸的防守非常严密,世子如果想详细了解战事,可以跟随我们行动。”
刘义符之前思绪万千,是因为刘裕准备渡河西进,但于栗磾用槊砍断了他的手,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就是绝路,他原本想通过这些行动来获得功名,只要刘义符愿意,他和檀道济也可以将权力拱手相让。
刘义符神情犹豫,他打开第二封信,立刻被于栗磾的行动所吸引,等他看完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刘义符将信递给沈林子,缓缓说道:“于栗磾确实已经动身南下了。薛辩的意图模棱两可,他既不愿意归降,也不愿意出兵阻拦。”
“芮城不攻破,蒲坂就难以攻克,等我军接近时,看他是否还能保持中立。”沈林子说。
薛辩此时不愿意明确表态,想扮演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角色,但等到大军压境时,他会归降。像他这样摇摆不定、只懂得观望的人,在秦国还有很多。
既然他能暗中透露于栗磾的行踪给晋国,那他的立场就已经很明显了。
“蒲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须攻克,薛辩承父荫,但才能平庸,不足为虑。”檀道济表示同意。
刘义符接着询问:“河北太守薛帛如何?”
薛帛作为太守,镇守解城,位于蒲坂东北方向,而薛辩则据守芮城,在蒲坂东南方向。
这两名薛家子弟一北一南,相互呼应,与蒲坂形成稳固的铁三角防御体系。沈林子与檀道济进攻蒲坂时,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这两座城池的挑战。
沈林子解释说:“薛帛手下没有家族核心部队,他的军队多由杂牌军组成,与薛辩相比实力悬殊。”
他进一步分析道:“薛强所部是继承自其祖父薛陶的力量,此外薛家还有两支精锐力量分别由薛祖、薛落的子孙指挥,主要驻扎在本族领地及河东地区。”
薛陶、薛祖、薛落三人在当时并称为“三薛”,其中以薛陶最为著名。
他曾担任河东太守,被封为安邑郡公,死后获赠右仆射称号,以忠诚著称。
早在衣冠南渡之前,河东薛氏已经是当地著名的土军阀,所谓的河东太守、河北太守等职务对他们来说更多是一种名义上的认可,无论是晋朝还是后来的秦朝政府,除了任命薛氏成员担任这些职位外别无其他选择。
南边的士族为了争夺权力,常以策略和声望为基础,而北方则以武力为重,当一个家族的力量足以与国家抗衡时,所谓的皇权和天子威严便如同草芥般微不足道。
秦国虽然拥有辽阔的疆土,但要完全掌控河东地区却是异想天开,慕容永一时冲动,决定进攻河东,结果被薛强击败,损失惨重。他感到冤屈,因为苻坚战败后,秦国陷入混乱,他并不知道河东有如此强大的薛家军。
王猛曾说:“公(桓温)若寻求能够平定乱世的人,薛威明便是合适的人选。”能与王猛结为挚友并获得此评价的薛威明,自然不是普通人,要染指黄河以北并与魏国对抗,从青、兖、徐三州北上都不合适,唯有从河北、河东入手,以并州为关键,方能有所作为。
刘义符等人知道薛辩品行不端且无大才,但他的家军却是少有的骁勇善战之军,即使是经常奔袭各地的宫城禁军也无法相比。
姚泓将禁军当作中军使用,然而这些装备精良的禁军实际上很少经历实战,他们对付流寇或许绰绰有余,但面对精锐之师则显得力不从心。
“待过了函谷再讨论薛氏的事,关城中的秦军已经断粮数日,二位将军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战事。”刘义符说道。
沈林子并未跟随檀道济整顿军队,而是再次问道:“世子该怎么办?”
“我再考虑一下,如果没有好机会,我们就随二位将军前往陕城。”
听到这话,沈林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幸好刘义符没有坚持己见,做出了让步。
“既然如此,我就和道济集合兵马。”
“嗯。”刘义符点头答应。
两人离开后,刘义符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岸上的图帛。
在姚懿领军带着粮食渡过黄河北上之后,陕城的粮食如孙畅所愿,被分发给羌、匈奴以及边镇的军队。
这种做法确实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姚懿麾下的士兵却颇有怨言:
“凭什么要把粮食分给那些无功受禄的人?”
“如果没有立功就可以得到奖励,谁还愿意拼死效力?”
两方人马多次争执后,姚懿为安抚军心,不得不拨出一大笔原本想保留的余粮,以赏抚之策只能暂时奏效,得赏的汉军旧部又开始抱怨,胡人见此对姚懿的恩情逐渐淡薄。识时务者趁夜色结伴逃离,军中每日有人来去不定。
得知情况的姚懿只能默默忍受,最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二三十人的队伍前几日领粮逃离,几天后又冒充新面孔入军,经查,还发现许多结党营私之人,复领二三次甚至四次的都有。
姚懿大怒,将牵连者斩首后风气得以遏制,他逐渐了解胡人的劣性,明白其畏威而不怀德,感叹这些喂不饱的白野狼令人气愤。
姚懿在粮食耗尽后,勉强召集了数万人马,不久便匆忙称帝,他以姚泓昏庸无道为由,传檄各州郡,却只有少数响应者。
蒲坂的守将尹昭,曾与姚绍一同击退赫连勃勃,是位威望很高的大臣,姚懿自知难以攻克此地,也不愿与薛氏争锋,便转而北上,攻打镇守匈奴堡的宁东将军姚成都。
姚懿兵临城下时,亲自策马至前,对姚成都说了许多好话,并解下佩刀赠予他,试图结盟,然而,姚成都收下刀后,立刻派人将刀送给姚泓,得知此事,姚懿勃然大怒,决定亲自领兵进攻。
即便姚懿自封的骁骑将军,率领百名精锐甲士,也无法攻下有数千守军的堡垒,面对如此艰巨的任务,骁骑将军心中充满绝望,但因之前有人因此获罪的前车之鉴,他只能硬着头皮应战,最终被姚成都生擒,成了阶下囚。
骁骑将军被活捉时,本应面色如灰,他却如释重负,这场无厘头的叛乱中,无人看好姚懿能成事。
姚成都深知他是出于姚懿的压迫,只将其囚禁,没有把骁骑将军首级砍下还礼给姚懿,他没有动用武力,而是用文,迅速派使者指责姚懿不忠不义,一番嘲讽和贬低后,姚成都又高举平逆的大旗,号召周围郡县的义士共同反抗姚懿。
孙畅的恶名昭著,几乎人尽皆知,尽管姚懿重用孙畅,但其他世家豪族对此并不认同。河东薛氏更是被拉入了征信黑名单,要钱、要粮、要兵?陕中的人来河东要上饼了?滚开!
连姚泓都不敢冒犯薛家,而姚懿麾下那群散漫的胡骑不仅冒犯了他们,还想拔下几根毛来,结果可想而知,河东几乎没有人响应姚懿的号召,只有那些闹着饥荒的灾县有几千人响应,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帮助姚懿篡位,而是为了那些仅存的粮食。
姚绍在长安整军备战,听闻数千户人马归附于姚懿,见此情形,他决定主动出击,从蒲津东渡至河北。
姚绍率领万余精兵,大破数千杂军,此时,受姚懿恩惠的几名边镇将领见大势已去,便联合起来将姚懿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