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青牛镇最东边的铁匠铺已传来清脆的打铁声。
十五岁的少年林清羽握着八斤重的小铁锤，满头大汗地给养父林远山打下手。火炉烧得正旺，赤红的火舌舔舐着铁钳上的马蹄铁，火星子噼里啪啦乱窜。
“清羽，今天要把这批货赶出来，镇上李员外的马队晚上就到。”林远山用围裙擦着额头的汗，粗糙的手掌在铁砧上磨出一道道深痕。这位曾经的赤焰宗弟子，如今只能靠打铁维持生计，可他望着清羽的眼神里，总藏着几分深邃的光芒。
清羽应了声，突然觉得掌心一阵刺痛。他下意识松开铁钳，只见手背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要破体而出的火焰。那些纹路如同有生命般游走，他惊得倒退两步，铁锤“哐当”砸在地上。
林远山瞳孔骤缩，猛地拍熄炉火：“清羽，别动！”
就在这时，镇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马踏着朝露飞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位紫衣少女。她约莫十七八岁，眉目如画，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寒芒。马蹄卷起一路尘土，少女却稳稳当当，直接将马停在铁匠铺门口。
“谁是林清羽？”她的声音清脆得像金属相击，马鞭直指清羽。
清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林远山却突然挡在他身前：“姑娘有何贵干？”
少女哼了一声，纵身跃下马背。她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发丝拂过清羽的脸庞，竟让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天枢宫外门弟子慕清瑶。”她昂起下巴，“奉师命寻找具有控火体质的少年，你这徒弟，该不会是吧？”
“控火体质？”林远山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却异常冷静。
清羽却是个实诚的，他下意识伸出刚才还冒着火纹的手：“我...我刚才打铁的时候，手背上突然...”
话音未落，慕清瑶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她指尖冰冷，却在触及清羽皮肤的瞬间，整个人都震住了。
“七魄灵根？！”她失声惊呼，眼中泛起惊涛骇浪，“你这灵根纯度...简直比天枢宫内库的赤炎晶还高！”
林远山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猛地抓住慕清瑶的手腕，将她拖到铺子后堂。
“姑娘，您口中的‘控火体质’，和赤焰宗的传承灵根是不是一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眼神里竟藏着几分狠戾。
慕清瑶下意识挣脱，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药架。林清羽闻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那姑娘后颈不知何时渗出血丝，正顺着白皙的脖颈往下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她按住伤口，声音里透出惊慌。
清羽突然发现，这姑娘眼眸深处竟藏着和自己相似的恐惧。他下意识脱下外衣，从架子上抓过白布就要给她包扎。
“别碰我！”慕清瑶却像被火燎了似的跳开，衣摆带翻了药架，各色草药散落一地。
林远山却突然笑了。他笑得诡异，伸手从药堆里抓起一株赤红叶片的植物：“姑娘好眼力。我这徒弟，确实是赤焰宗最后的火灵根。十年前那场血洗赤焰宗的浩劫，您天枢宫可参与了？”
慕清瑶的脸色瞬间惨白。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长剑，剑柄却在颤抖。
“你...你们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后颈的血却流得更急了。
就在这时，镇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清羽听到有人喊：“李员外的马队要进城了！”
慕清瑶像是被惊醒，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塞到清羽手里：“天枢宫外门弟子信物，日落前到城北聚仙楼等我，否则...”
话没说完，她已经纵身上马。马蹄扬起一路尘土，转眼消失在镇口。
清羽拿着那块温润的玉牌，突然觉得手心又开始发烫。他惊慌地看向林远山，却见养父正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
“清羽，”林远山的声音很轻，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先去井边打水，仔细看看自己影子。”
清羽茫然点头，提着木桶往镇外走去。水桶撞击井沿的声响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打了一桶水，却在弯腰时愣住了。
水面倒映出他的脸，和记忆里那张在火海中惨笑的脸逐渐重合。
“爹...”他听见自己发出陌生的嘶吼，木桶“咕咚”砸进井里，激起一圈圈血色涟漪。
远处，慕清瑶勒住奔马。她后颈的伤口已经止血，可那股从林清羽身上感受到的熟悉气息，正像利刃般划过她的记忆。
“赤焰宗...没灭绝？”她攥紧缰绳，马嘶声惊飞了远处的鸦群。
镇口的喧嚣渐渐传来，清羽却还呆立在井边。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林远山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养父压抑的喘息。
“清羽，快走！”林远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刚才那姑娘的气息...和当年灭宗的魔头同源！她恐怕已经起了杀机！”
清羽手中的水桶再次脱手坠井。他转身时，林远山已经从后堂抓出一个陈旧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柄短刀。
“这是赤焰宗的炎火刀。”林远山抽出一柄递给他，“刀身上的赤纹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灵力躁动。现在马上去聚仙楼找那姑娘，就说...就说我是废丹尊者林炎！”
清羽抓着短刀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他突然听见自己体内传来“轰”的一声。
“爹，我体内的火...它在烧！”
林远山的脸色瞬间惨白，他抓住清羽的肩膀，声音都在发颤：“快走！带着我的打铁围裙，上面有赤焰宗的护焰符！”
清羽转身狂奔时，林远山却突然跌坐在门槛上。他望着清羽远去的背影，从怀里摸出半块染血的玉佩。
“老朋友，”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我这养子的灵根，可比你当年还纯粹。”
远处传来马蹄声，清羽的影子在晨光中越拉越长，像要融进天边的血色云霞。
而镇口的喧嚣声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马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