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瓦当上敲出绵密的鼓点,林小满蜷缩在民宿雕花拔步床上。月光穿过万字纹窗格,在她透明的指尖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床头搪瓷杯里,昨夜插入的野山桃枝突然开出重瓣白花。
"不是幻觉..."她颤抖着举起左手,月光穿透掌心照在《营造法式》的书页上。帆布包内层滋生的透明晶花已蔓延到相机背带,像一丛凝固的冰珊瑚。
手机突然在午夜炸响,苏雨桐的语音消息带着电磁杂音:"你测绘的钟楼照片有问题!三层北侧梁架结构...滋滋...多出来一根..."
雷声碾过屋檐的瞬间,整面东墙突然浮现鎏金纹路。林小满眼睁睁看着羽毛从帆布包悬浮而起,羽管中流动的星辉在墙面投射出工笔界画——正是钟楼缺失的顶层结构图,但梁架上盘踞着一条生有羽翼的螭龙。
"这是...宋代《百羽图》残卷?"她凑近墙面,蝴蝶发卡突然灼烧般刺痛。羽毛轻轻扫过她透明的指尖,被月光穿透的皮肤竟开始恢复血色。
雨声中混入铃铛清响。
林小满猛地推开窗,看见对街古董店亮着昏黄的灯。招牌"听羽斋"在风雨中摇晃,橱窗里陈设的青铜觞盛着半盏血珀,正在月光下泛起涟漪。
"小姑娘要不要避避雨?"
雕花门扉无风自开,穿黛色香云纱的女人倚在博古架前。她腕间缠着七宝琉璃念珠,指尖正摩挲一块残缺的碑帖。林小满注意到她发髻间别着根烧焦的羽毛,与钟楼所见如出一辙。
"这是北宋李诫亲笔批注的《营造法式》。"女人将泛黄的书卷推过案几,纸页间突然飘落半片银杏叶,"可惜缺了最重要的钟楼营造篇。"
林小满后背沁出冷汗,她分明看见书页间的批注正在缓慢重组——那些墨迹像活过来的蚯蚓,渐渐拼凑成钟楼顶层梁架的构造图。女人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图纸:"听说今天有人触动了不该碰的东西?"
惊雷炸响的刹那,羽毛突然从林小满口袋飞出。女人腕间念珠应声而断,琉璃珠子滚落满地时竟化作血色雀鸟,尖啸着扑向悬浮的羽毛。
"小心!"
清冷的松烟墨香破开雨幕,顾沉舟的绷带缠住林小满手腕。他左手执着的紫毫笔在空中划出墨痕,雀鸟撞上那道墨墙瞬间化为青烟。古董店的灯光骤然熄灭,女人低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沉舟,你和你母亲一样心软。"
林小满被拽着跌进雨帘,顾沉舟的冲锋衣裹着潮湿的体温。她听见身后传来木结构坍塌的巨响,回头望去,"听羽斋"的招牌正在暴雨中腐烂成青苔覆盖的断壁。
"那是二十年前就烧毁的铺子。"顾沉舟甩开她的手,绷带渗出更多血迹,"周慕白的傀儡术。"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颤抖的右手。月光下,男人掌心的纹路里游动着鎏金色细线,与她腕间的脉络如出一辙。羽毛在他们相触的皮肤间发出共鸣,钟楼幻象再度浮现——这次是顾沉舟母亲跪在《百羽图》前,将羽毛刺入少年掌心。
"你早就认识这根羽毛。"她逼近一步,发间的蝴蝶卡子突然断裂。烧焦的金属片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处竟生出透明晶花,"十年前文物修复事故,烧死我父母的那场火..."
顾沉舟突然将她按在巷壁,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笼罩下来。他扯开衬衫领口,心口处狰狞的烧伤疤痕盘踞如蜈蚣:"那天救你出来的不是消防员。我母亲用最后半根羽毛逆转时空,代价是她永远困在燃烧的那天。"
暴雨在他们之间织出珍珠帘幕,林小满看见他睫毛上悬着的水珠。羽毛从她口袋飘出,在两人唇间划出一道星河。当顾沉舟的绷带擦过她颈间伤口时,街角突然传来季言川的呼唤:"小满?是你在那吗?"
青石板路上,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撑着二十四骨油纸伞。伞面上晕染的银杏叶在雨中泛着暖黄,却照不亮他骤然阴沉的眉眼。林小满慌忙后退,没注意到羽毛正悄悄钻进季言川的伞骨。
"你的手怎么了?"季言川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医用腕表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林小满这才发现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探出半截泛黄的病历——患者姓名处赫然写着"季言川",诊断栏里爬满蝌蚪状的诡异符号。
雨幕深处传来木杖叩击声,紫檀手杖上的血珀映出周慕白阴鸷的笑脸。顾沉舟突然将林小满拽到身后,破损的绷带在雨中飘成招魂幡。羽毛在他们头顶盘旋,108朵晶花同时绽放的刹那,整条街巷的雨滴都悬浮在空中。
林小满听见时间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