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势持续了整整半日,直至傍晚时分,鸣金之声响起,士兵们才逐渐收兵回营。
次日清晨,战鼓再次擂响,攻城之战继续进行,然而,尽管士兵们英勇奋战,但伤亡人数高达千余,城墙的外墙却依然屹立不倒。
转眼间到了第五日,战斗愈发激烈,这一天,双方又激战了整整一天,伤亡人数达到了八百之多,晋军几次险些突破了城墙的外墙,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第六日,晋军的地道终于挖通了,尹昭下令,让士兵们以壕沟的方式切断敌人的通路,并在道口处堆放了大量的柴火,随后,他们又找来了牛皮,将其覆盖在柴火之上,点燃后开始烟熏城内的晋军,将晋军逼退。
第八日清晨,晋军发动了强攻,这一次,他们倾尽全力,终于成功地夺取了城墙的外墙。
当他们踏入内城时,却发现这里还设有一个瓮城,看着这些日子以来伤亡惨重的情况,沈林子终于恢复了理性,他深知,如果再这样盲目地强攻下去,不仅难以取得胜利,还可能让士兵们心生畏惧,影响士气,于是,他选择暂时收兵。
檀道济坐在指挥位置上,面色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神采奕奕。当他看到火热的战意逐渐退去时,也意识到了强攻的无用之处。他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士兵们的士气将会彻底崩溃。因此,他与沈林子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召别将荀卓前来商议对策。
荀卓接到命令后,立刻来到了帐中
“当下战事正酣,尹昭深知守成之要,檀道济与我商议后决定,派你率八千人马北上,攻占匈奴堡。”
檀道济起身指向墙上的地图布置任务,荀卓听后,面无表情,心中却波澜起伏,他从未独自领兵作战,檀道济此举显然是想将他培养为心腹干将,这份期望让他感到压力山大。
匈奴堡由姚成都坚守多年,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立下了显著功绩,今年并州、定阳地区的数万户胡人发动叛乱,一度攻入平阳,但姚成都成功守住了匈奴堡,阻止了贼军进一步侵入。
尽管他在其他地方可能没有太多建树,但在镇守秦魏边境的匈奴堡方面表现出色,绝非无能之辈所能企及。
姚秦宗室中确实存在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只是姚泓未能妥善利用而已。
经过一番思考,荀卓本想委婉地拒绝这项任务,但在檀道济不断投来的目光下,他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八千兵力恐怕不足以完成任务,还请将军再增派两千人马。”
檀道济面色微变,他说道:“攻城略地,兵力固然重要,但河东各地望降者众多,匈奴堡不过是大些的坞垒,八千人还不够?”
这八天以来,所死伤者大多为司豫归降来的降军,北府军与南晋军尚未登上城墙攻杀。
这并不表示他们的兵力充裕,分调八千人给荀卓,已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底线,但荀卓仍觉不够。
“若不是尹昭在城中,我与敬士只需三千人就足够了。”
荀卓听着,心中无语,人与人之间怎能相比?
檀道济也觉得面上无光,姚懿敢让王国率百人甲士攻打匈奴堡,而自己许诺给荀卓的八千人中,何止有百名甲士?
正当此时,刘义符闻讯赶来。
他掀开帷帘,搓了搓手,将肩上的鹤氅挂到一旁。
年末温度骤降,少年阳气重,适应几天也就习惯了,但军中那些南方人却不适应,檀沈二人也不想一味驱使降军攻城,只是凛冬时节,一些老兵受寒风一吹,手脚变得迟缓。
这样的状态,在战场上厮杀可是要命的。
天气转冷之际,黄河水位下降,虽然河面尚未冻结,但寒霜已现,使得大型船只运输物资变得困难。
前线补给线长且损耗严重,彭城及其辅助兵力共计十万之众,若此时强行渡河北上,则可能导致整个战略布局失败。
因此,最稳妥的做法是等待至正月春暖花开之时再发兵。至于目前前军战事不利的情况,并非重大问题。晋军实力强大,即使晚几个月进攻潼关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刘裕原本计划让王镇恶在洛阳待命,自己率领主力直取长安。
然而,王镇恶进展神速,远超预期,这不仅为晋军节省了大量后勤压力,还可能改变整个战局的走向。这意味着刘穆之刚休息不久就不得不重新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中去。
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刘义符感受到一丝寒意,他注意到荀卓的表情有些异样,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檀道济本打算与沈林子私下沟通某事,听闻此言后脸色立刻变了。
“没什么事。”檀道济试图以微笑掩饰内心的不安。
刘义符似乎察觉到了异常,笑着反问:“将军为何要瞒着我呢?”这一系列对话不仅揭示了军队内部存在的微妙关系,也暗示了即将到来的战略调整。
他早有预料,提前派人守在大帐左右,不然真会被钻空子。
檀道济一边说着,一边瞥向沈林子,后者不喜这虚假做派,应付起来很牵强。
对于渡河时的许诺,沈林子回想着,总觉得怪异。
刘义符还未过河,他就预感攻城不顺,难道这位豫章世子像崔浩一样精通天文占卜之术?
沈林子不是一两次有这样的直觉,他觉得刘义符像是提前挖好洞等他跳。如今刚有动作,刘义符就赶来入帐,平常这时他还在习练武艺。
沈林子见刘义符望眼欲穿的模样,自知隐瞒不住,便将双手伸向火前,正色说道:“蒲坂固若金汤,一时攻克不下,道济与我知僵持无用,打算派一人领军进发河东,攻匈奴堡。”
听到“匈奴堡”三字,刘义符微微颔首,檀道济想瞒他也瞒不住,每日的伤亡与进展是做不了假的。
檀道济见沈林子义正言辞地托出,不禁叹了一声,说道:“我本不想瞒着世子,只是攻伐之事并非书中所写那般简单,世子虽熟读兵法,但想在战场上灵活运用,却不是易事。”
“蒯将军在我身边,檀将军为何还有担忧?”他心想,自己可能纸上谈兵,但身旁有位身经百战的护道者,又有何好怕的呢?
檀道济听后哑然失笑,论资历和功绩,北伐前蒯恩并不比他二人差,只是蒯恩太过谦卑,对谁都是礼遇有加,且平时不苟言笑,存在感低,使得檀道济偶尔会忘记他的存在。
然而檀道济忘记,沈林子却一直记得,当初派荀卓领兵攻打姚成都时,沈林子就想让蒯恩领军。不过檀道济认为,若蒯恩去,世子定然也会跟着去,这太过冒失,沈林子知道檀道济有私心,但也确是在考虑刘义符的安危。
“若荀将军没有意见,我便与你一同北上。”刘义符看着儒生模样的荀卓,自知其不如姚成都,可若是让蒯恩领军,情况就会不同。
“我没有异议。”荀卓莞尔一笑。
有刘义符作为依靠,即便战事不利,按照这位麒麟世子的性格,他必然无需承担责任。
檀道济看到众人一致对外,且刘义符在话语中有意将功劳让给荀卓,便提出:“渡河之前,我与敬士已与世子约定……”檀道济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一军八千人,就由世子统领,如何?”
话毕,刘义符看向沈林子,仿佛在询问其意见。
“我没有异议。”
听到两人都同意,他立刻大声笑道:
“两位将军放心,如果我不能攻克匈奴堡,定当以军法自处!”
“世子不必如此……”
为了表达决心,刘义符不顾几人劝阻,大步走到案前,开始书写军令状。
片刻后,沈林子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迹,完全无法相信刘义符是颜延之的弟子。
在商讨了行军路线及其他诸多事宜后,刘义符随即拿起鹤氅披在肩上,当他再次拉开帷帘时,停了一下,说道:
“此行,恐怕无法与二位将军一起过年节了。”
说完,刘义符哀叹一声,身影渐渐消失。
沈林子和檀道济相视一眼,不禁摇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