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众人再次脚踏实地,脸上露出光彩。
重新骑上马背,熟悉中夹杂着些许陌生感扑面而来。
山下是群山环抱的山阳城,刘义符站在山上眺望河岸方向的模糊轮廓,感受到体内热血沸腾,手臂上的酸麻也随之减轻。
待全军整装待发后,刘义符率领队伍向南疾驰而去。
山阳城的驻军看到这支下山的军队时,无不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甚至有人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当守将匆忙披衣赶到城墙上时,急忙下令士兵关闭城门。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之际,守将发现这支骑兵并未向他们靠近,而是朝着南方的河岸冲去,所有人都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远去。
刚策马狂奔八里地,刘义符便看见东面有数千步兵和骑兵涌来,不禁愣住了。
显然,这些人是特意在此等候,准备捕捉他们这些逃脱者。
蒯恩见状,先是狠狠拍了刘义符一下,随后命令近百名武士下马布阵。
刘义符回过神来后,顾不上其他,注意到追兵因急速行进而队形松散,他立即从腰间抽出佩剑,高声喊道:
“随我前行!”
沉寂多日的麒麟军闻声而动,迅速持槊上马,车驹一声令下,数十骑如疾风般冲出。
他命令后方数百骑散开列阵,亲自率领二十骑将刘义符护在内侧,然后随着前锋奔腾向前。
数千魏军见这支骑兵毫无畏惧,一时间有些慌乱,他们本以为这五百敌军会逃跑,却没想到竟敢反扑。
魏将惊慌失措,赶忙调兵遣将,列阵阻挡,他先派骑军上前交锋,抵挡住晋骑后,再让步军推进围杀。
数百鲜卑骑士接到命令,瞬间夹紧马腹,持刀槊抵御如潮水般涌来的麒麟军。
不知何时,一张大旗高高竖起,面对着全身披戴玄铠的骑士冲锋。
尚未提速的鲜卑骑军还未相接,便已处于下风。
马蹄声陡然加快,践踏激起的尘土如山洪般倾泻而至。
长槊贯穿铁甲,直入敌人五脏六腑,随着槊尖挥舞,鲜卑骑士被剧痛击垮,面色狰狞不堪。
铠甲与肉身相撞,霎时间数十骑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一名名骑士坠落马下,还未起身反抗,便被刀槊所收割,两番对冲之下。
以骑兵冠绝当世的鲜卑人竟难以抵挡,颓势顿现。
“杀!!!”人马嘶喊声震天动地。
车驹挑杀一人,将着有甲胄的尸躯扫至敌军之中,击落数人。
一名名麒麟军悍不畏死冲杀在前,随着那身披明光铠的金甲少年郎持剑驰行,攻势愈发汹涌。
鲜卑骑军在山压之下,露出数条缺漏。
先是以车驹为首五六名骑士从中撕裂开阵型,突至敌骑阵后。
一千余魏军步卒眼见数名,浑身犹如披着血衣骑士杀至阵前,握着刀盾的手心中冒出层层冷汗,紧拉弓弦的手止不住抖动。
以防误伤,弓弩手尚未放矢,车驹兜转马首,领着七八名骑军往侧翼掩杀。
十骑,二十骑,五十骑如江水般奔涌而至。
魏将顾不得残余的同袍,驱使步卒结阵上前。
“嗖!!”箭雨飞散在空中。
哀嚎声伴着厮杀声此起彼伏。
两队麒麟骑士杀过间隙,奔袭至魏军两翼。
魏军正在着急应对之际,百名重甲武士在骑军的掩护下,手持刀盾直扑中阵,蒯恩单手挥舞长刀,另一只手举着大盾,冲在武士们之前,如砍瓜切菜般杀入敌阵。
这近百名武士势不可挡,面对他们的刀盾戈矛,魏军的步兵毫无抵抗之力,中军的魏将看到这百人快要杀到近前,惊恐万分,想要策马逃跑。
两翼的麒麟骑士经过短暂的休整后再次发起冲锋,摇摇欲坠的敌阵在铁蹄的践踏下彻底崩溃,四周的魏军见主将已逃,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咔!”一声巨响,中军大旗被一刀斩断,断裂的大旗在地上被慌乱逃命的魏军踩踏至碎裂,这些步卒只能在平地上四处逃窜,无处藏身。
一杆杆铁槊如同农夫收割庄稼一般,轻易地斩杀着敌人。
丹水堤口。
冀州刺史阿薄干与数名魏将并辔而行,看到那逼近岸边的六层高阔楼船,惊呼道:“他这是忍耐不住了?!”
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可抵达洛阳,然而晋军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登岸。
阿薄干还在思考对策时,裨将却嘲笑道:“正如陛下所料,晋人毫无信义,他们这么做,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借道?”
“不要多说,快派轻骑去向陛下求援。”阿薄干焦急地命令道。
裨将看到阿薄干的焦急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停止说话,派出飞骑向后撤的大军报信。
岸上的三千骑兵虽然足以纵横一州,但面对数万人、精锐无数的晋军水师,显然力不从心,更糟糕的是,领军的是刘裕,这三千骑兵恐怕连填饱虎口都不够。
一艘艘战船借着水势涌向地势如半月的北岸,与以往孤零零的几艘船不同,这次整个船队,百余艘大小战船全部出动,停靠在岸边。
刘裕扶着城墙站立,狂风刮起,黑氅随风飘摆,他雄武的气度仿佛江海沸腾,波涛不绝。
在这座山海般的阵势背后,丁旿、朱超石、胡藩、刘荣祖等将领身穿统一的明铠,显得威风凛凛。
“丁旿!”刘裕大声喊道。
忍耐已久的丁旿立刻拱手应答:“末将在!”
“带领白直七百名士兵,战车百乘登岸结阵!在阵眼处立白毦!”刘裕下令道。
“遵命!”丁旿坚定地回应。
丁旿喜形于色,步伐轻快矫健,大步流星地往楼下走去。
“超石!”
“末将在!”
“阵型摆好后,带两千甲士、五百力卒,把舱中的大弩、槊锤都运到阵中。”
“是!”
随着虎啸般的威声落下,将领们各司其职,迅速下楼而去。
船上的士卒望着远处伺机而动的魏军,心中积压数日的怨气化作高昂的斗志。
几座如吊桥般的大木板倒在石岸上,身着玄铠、熊般粗壮的将领站在甲板上,挥臂大声驱赶着整装待发的武士,他们威风凛凛地率先登岸列阵。
三千骑兵在阿薄干的严令下,停在距离岸边两里外的地方。
百余名武士登岸列阵后,一辆辆战车在七八人甲士和辅兵的合力下,从大坂上滚落而下。
车轮滚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到半刻钟,近百辆战车便已登岸,以河岸为弦,依靠后方楼船在外围了一圈,若从高处俯瞰,战车首尾相接,形同弯月。
战车推进到指定位置后,七百多名武士围在月阵中,丁旿将这些武士解散,并重新分配到每辆战车的左右两侧。
布置完毕,丁旿站在阵中,命令两名士兵将洁白如月的羽旗高高竖起。
刘裕俯视着前方呈半月形的车阵,握紧壁墙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些。
阿薄干看到一辆辆四轮战车和阵中的羽旗,表情惊讶。
正在焦急等待的朱超石立即带领部队登岸。
“砰!砰!”铁甲撞击声在河面上回响,瞬间盖过了水声。
晋军如同过江之鲫般涌向岸边,朱超石到达羽旗旁边,与丁旿一起指挥士兵。
粗硬宽厚的木板从船舱中运出,随着一千多人奔跑而来,紧接着是一张张大弩。
朱超石率领的北府军一上岸,就将木板和大弩运送到各辆战车前。
几名士兵将木板竖起,对准车辕处预留的凹槽,用大锤连续敲击数下,木板深深嵌入槽中,然后,一张张大弩被抬上战车,弩口对准木板上的孔洞。
百辆光秃秃的战车在短时间内变成了装备有弩车的坚固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