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旋转门卡住我的帆布包带的那一刻,我意外地撞进了一个陌生人的怀抱。
这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迅速用一只手稳稳地扣住我的腰,而另一只手则托住了我即将散落一地的手稿。在那一瞬间,他的指尖触碰到了我后腰的痣,那是周牧川在大二时偷偷画进我的人体素描中的一个小标记。
“林小羽,你还是学不会看路。” 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电梯的提示音,与我记忆中那个在画室里改画的少年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他无名指根部的茧子硌着我的腰侧,那种感觉与当年他刻刀划伤留下的触感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他,身上多了香奈儿五号的冷冽香气,而少了画室里的松木味。
领带夹上散发出的雪松气息钻入我的鼻腔,让我突然想起了圣马丁面试失败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在宿舍里哭到脱水,给他打电话时开了静音,却意外地听到了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Mr. Zhou,您父亲的手术费还差二十万。” 那时我刚拿到比赛奖金,塞进他书包时,甚至没留下一张字条。
“鲸落设计工作室,首席设计师职位空缺。”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烫金字体在落地灯下泛着光,名片边缘是凹凸的鲸鱼尾鳍压纹,与我今早扔进垃圾桶的手稿惊人地相似。
他的衬衫第二颗纽扣未扣,露出淡粉色的疤痕,那是21岁那年帮我赶毕业设计时,刻刀划过掌心留下的痕迹。他当时说:“正好,和你的握笔茧凑成一对。”
当我指尖划过名片时,突然触到了背面的小字:“33片鳞片,是我们认识的年数。”
昨夜在便利店,我啃着饭团发了一条朋友圈:“第12次改稿,鲨鱼钥匙扣在哭。” 配图中的人鱼模型腰部正好有33片鳞片,而竞品公司的复刻版,刻着37片——多出来的4年,正是他消失的时光。
周牧川从我包上抽出鲨鱼钥匙扣,拇指碾过布偶的眼睛:“米兰展上,他们把你的海洋之心刻成了囚笼。”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人鱼尾鳍的锁链,是张建国加的,他说‘女人的设计,就得带点束缚感’。”
他握住我手腕上的红痕,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当年在机场,我攥着两张机票,一张是你的,一张是我的,但是,突然父亲的病危通知来了,机票被我揉烂在垃圾桶,就像你的手稿被扔进碎纸机。”
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圣马丁艺术学院 - 史密斯教授”。他接起电话,电话中突然传来我的名字:“Miss Lin的鲸落系列,我们想做年度特展,特别是尾鳍内侧的字母,是天才的隐喻。”
周牧川挂掉电话后,用指尖轻轻划过我的手背:“史密斯教授说,当年有个男孩冲进面试室,手里拿着一幅画,画中的人鱼尾鳍刻着ZM×LY。” 他笑了,就像19岁那年在天台画鲸鱼时的模样,“他说,那是他和女孩的约定,鲸鱼游过海洋,星星落在她的笔尖。”
旋转门再次转动,阳光洒落,他的影子与19岁的少年重叠。而我明白,这次的重逢并非偶然,就像他工作室的名字“鲸落”,是鲸鱼留给海洋的最后温柔,也是他留给我的,十年未说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