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鲜亮红裙,妆容精致,却满脸刻薄的女子从门口款款走了进来。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目光带着审视和不屑,直直射向秦宵昼:“秦宵昼,长本事了啊?躲到这种鬼地方偷偷结婚?是忘了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还是想毁了我们两家的约定?”
秦宵昼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好嘛,事情还能这么演绎。眼前这位,正是当初嫌弃他要照顾病重老父,宁愿回到县城也不愿留在省城发展,并把他甩了的大学同学兼前女友——晓雯。她怎么会找到这里?还和师傅凌宜一起出现?
土地婆被凌宜那句“活人未婚妻”震得后退半步,又被晓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脸色发青。她虽是此地鬼界现管,但对方一个是活人,一个是看似深不可测的林家家主,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低吼:“这里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在此撒野!什么约定不约定的,今日拜堂的是他们俩!”
“哦?是吗?”晓雯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半透明的林鹿鸣,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秦宵昼,你可真行,找不到正经工作,找不到正经女朋友,现在连老婆都要找个不正经的?一个鬼?你图什么?图她飘着不用买鞋,还是图她不用吃饭省钱给你爹买药?”
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人。秦宵昼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他看向凌宜,又看向晓雯,心中那点对师傅的敬重和对前女友的旧情彻底烟消云散。他从未觉得如此荒谬和愤怒。当初是晓雯嫌弃他家累赘,主动分手,如今却摆出一副被辜负的姿态,还联合他一直信任的师傅来搅局。而师傅,所谓的关心,所谓的为他好,原来都是为了维护林家那见不得光的冥婚生意!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林鹿鸣。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半透明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脸上惯有的戏谑和狡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她也在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指责,没有退缩,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探究?
秦宵昼的心猛地一揪。是啊,他把她卷进来了。这个百年前的女学生,这个看似没心没肺的鬼魂,一直陪着他闯过这么多难关,他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搭档。他之前或许没深想过,但此刻,面对晓雯的出现,面对凌宜的阻挠,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个“不正经”的女鬼,对他而言有多重要。这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不仅仅是为了帮她找回记忆,更是一种……他从未对晓雯有过的,想要并肩站在一起,共同面对一切的冲动。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土地婆急得搓手手,却又不敢贸然对凌宜和晓雯动手。
就在这时,林鹿鸣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作为一个鬼魂她并不需要呼吸。她轻轻从秦宵昼微凉的手中,接过了那束用阴间材料扎成的、却异常鲜艳的捧花。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的皮肤,秦宵昼感到一阵轻微的颤栗,不是因为冰冷,而是因为她指尖传来的决心。
林鹿鸣抬起头,眼神坚定得如同实质,她没有看咄咄逼人的晓雯,也没有看阴沉的凌宜,而是直直地看向秦宵昼。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秦宵昼,他们问你图什么。不如,你现在告诉他们,也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
这一刻,没有戏谑,没有调侃。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生与死的界限,直抵他的内心深处。秦宵昼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看着她手中紧握的捧花,心中所有的疑虑、愤怒和犹豫瞬间被一股暖流冲散。他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他迎上她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释然又坚定的笑容,声音清晰而响亮:“我愿意。我秦宵昼,今天就是要娶林鹿鸣。”
凌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石雕般凝固,一丝错愕在他眼底飞快闪过,随即又被那层伪装的老实巴交所覆盖,只是眼底深处,仍旧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晓雯的脸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愤怒和羞恼交织,让她整个人都像要炸开一般,她尖叫一声,带着几分泼妇骂街的意味,“简直是岂有此理!”,说完,她重重一甩袖子,恶狠狠看了一眼凌宜,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倾泻而出,扭头就走,裙角带起一阵怒气冲冲的风。
凌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嘴角紧抿成一条线,眼底的阴鸷一闪而逝,他不动声色地拂了下衣袖,掩饰般地整理着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才迈开步子,冷笑一声,跟着出去了。
秦宵昼悄悄对林鹿鸣说了一句,“等我”,随即跑出门去。
喜宴大厅灯火通明,林鹿鸣一袭白纱站在中央,却不见新郎踪影。林鹿鸣觉得秦宵昼可能去跟凌宜和前未婚妻交代什么了,虽然觉得无可厚非,但是心里还是很别扭的。
宾客们窃窃私语,目光不断扫向门口。
“新郎哪去了?”一位头戴高顶帽的洋人鬼魂左顾右盼。
“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另一位清朝官员模样的鬼魂捋着长须猜测。
林鹿鸣强撑微笑,手心早已冒出冷汗。她知道秦宵昼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但在这么多鬼魂面前,心里难免慌乱。
土地婆走上前,拍了拍林鹿鸣的肩膀。
“别担心,丫头。老婆子觉得秦小友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林鹿鸣点头致谢,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后台方向瞟。
实际上,秦宵昼正躲在后台紧张地做最后准备。他抬手看表,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