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尖锐刺耳，嗡鸣着冲击耳膜，震得人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苏小暖吓得脸无人色，死死攥着林穗岁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岁岁！这什么动静啊！是不是要炸了！我们、我们不会被电死在这里吧？！” 她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像是想拍掉那无形的噪音。
林穗岁没理会胳膊上的刺痛，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地面上那诡异的焦黑图形牢牢吸住。
实验室……藏在殡仪馆地下……奶奶留下的密码……周正平……
一个名字如同电流般击中林穗岁混沌的思绪！
周正平！那个总是挂着温和笑容，戴着金丝边眼镜，镜腿上还用黑色胶布缠了几圈的男人！
奶奶住院后期，一部分药品就是他负责对接送来的！
林穗岁骤然想起几天前的一幕。周正平亲自送来一瓶标注着“进口特效药”的药剂，价格标签高得吓人。
当时他笑得一团和气，语气十分诚恳：“林小姐，这是给老太太加强营养的，效果非常好，就是价格稍微高一点，您在这里签个字确认一下。”
可林穗岁是什么人？对价格的敏感度堪比精密仪器。她接过那沉甸甸的药瓶时，指尖下意识地划过瓶底。
触感不对！
太平滑了，异常的光滑，像是……新近打磨过一样？
而且那标签纸，边缘处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卷翘，仿佛不久前才被仔细地贴上去。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签了字。
等周正平一走，她立刻翻出之前用完的同款药的空瓶。两个瓶子放在一起，灯光下仔细对比。
果然有问题！
新药瓶标签的印刷颜色，饱和度略有不同，瓶底也确实比旧瓶光滑太多！
周正平在药品上动了手脚！他换掉了标签！
林穗岁当时没有声张。她向来信奉“敌不动我不动”，但暗地里必须反击。
她找来吹风机，小心翼翼地用热风将那个有问题的标签完整地吹了下来，然后，极其精准地贴回到了之前那个用完的、确认无误的空药瓶上。
之后，她把真正的、没被动过手脚的药，拧开盖子，倒回了它原本应该在的那个旧瓶子里。
最后，她将那个贴着周正平假标签的真药瓶，若无其事地放回了护士站指定的药物存放处。
而那个有问题的空药瓶，连同上面周正平贴上去的假标签，被她悄悄带走，塞进了自己包的最深处。
起初只以为周正平是想用便宜药、过期药甚至假药换掉昂贵的正品药，从中赚取差价，毕竟这种事在医院里不算新鲜。
可现在，看着地面上这幅烧灼出来的、结构复杂的图形，再联想到奶奶留下的密码……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林穗岁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尾椎骨猛地向上窜。
她想起来了！那个被她藏起来的、有问题的空药瓶！
那个异常光滑的瓶底！
当时她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反复检查，好像看到瓶底隐隐约约刻着什么！极其细微！
那时没太在意，以为是生产批号或者某种模具的标记。
现在拼命回想……那不是字母，也不是常见的生产日期格式……
是数字！
几个刻得歪歪扭扭、力道不均、像是用针尖或者什么极细的东西偷偷划上去的数字！
她闭上眼，努力在脑海中重现那个画面……
1…2…3…8…9！
12389！
全国纪检监察机关统一举报电话！
周正平在那个动了手脚的药瓶底部，刻下了自首举报热线！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留下证据！他在恐惧和挣扎！
还有那个标签！那个被她完整揭下来，周正平精心贴上去的假标签！
当时她出于好奇，也仔细看过标签的背面！
因为是用胶水重新粘贴的，背面还残留着一些粘腻的胶痕，而在胶痕的缝隙里，似乎覆盖着一行用极细、颜色很浅的笔迹写下的小字！几乎难以辨认！
那是一份……排班表！
精确到小时的排班记录！
日期……林穗岁的心脏骤然缩紧！那日期，正是江砚深母亲被宣布“抢救无效，因抑郁症自杀”身亡的那一天！
是医院相关科室的排班表！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炸开，席卷了林穗岁的四肢百骸！
周正平偷换药品标签，绝不仅仅是为了贪那点药钱！
他在冒险传递信息！
他在假药瓶底留下求救或自首的信号，在标签背面藏匿了指向关键时间点的证据！
而这个证据，直指江砚深母亲的真正死因！
再结合地面上这个烧灼出的实验室图形……制药集团……身为会计的周正平……江砚深的母亲……看似自杀的死亡……殡仪馆地下的实验室……
一个庞大而恐怖的猜想，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勒住了林穗岁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警报声依旧凄厉，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存在鸣锣开道。
林穗岁看着苏小暖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以及手里那根依然散发着高温的哭丧棒。
她们不是捅了篓子那么简单。
她们像是无意中一头撞上了水面下的冰山，而此刻，这座由无数谎言、秘密甚至人命构筑的冰山，正在她们脚下，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那声音并非来自水泥地面，而是来自林穗岁自己的内心深处，某种一直以来坚固的东西正在崩塌。
“岁岁！岁岁！你说话啊！”苏小暖快要急疯了，使劲摇晃着林穗岁的胳膊，“这警报越来越响了！是不是保安要来了？我们被发现了！会被抓起来吗？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故意破坏公物？不对，是故意纵火？！”
她越想越怕，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想坐牢啊岁岁！我还年轻！我还没找到男朋友！我还没把我妈给我买的那些保险的受益人改成我自己……”
林穗岁被她摇得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坐牢？现在的问题已经远远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她们撞破的，是一个足以让无数人灭口的秘密。周正平留下那些线索，冒着多大的风险？他现在是死是活？
而她们，两个手无寸铁、连电工知识都仅限于换灯泡的普通女孩，用一堆锡箔元宝和一根哭丧棒，意外点燃了这个秘密的导火索。
想到这里，林穗岁忽然觉得有点荒谬。奶奶费尽心机藏下的密码，周正平赌上性命留下的线索，竟然被苏小暖一个“烧元宝引财气打折”的骚操作给引爆了。这简直比恐怖片还离谱。
“别嚎了！”林穗岁低喝一声，反手抓住苏小暖冰凉的手腕，“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警报声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尖锐得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着耳膜，连带着整个偏厅都在微微震动。地面上那些焦黑的线条似乎还在散发着余温，空气里的焦糊味更加浓重刺鼻。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不管地下是不是真的有实验室，不管周正平留下的线索最终指向什么，此地绝对不宜久留！警报声这么大，肯定已经惊动了什么人！
“跟我走！”林穗岁不再犹豫，拽着几乎腿软的苏小暖，踉踉跄跄地朝着偏厅唯一的出口冲去。那根哭丧棒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滚烫的温度反而给了她一丝诡异的安全感。
至少，还是个武器，虽然可能没什么用。
苏小暖被她拖着跑，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复杂的焦黑图案，带着哭腔问：“那、那地上的东西怎么办？要不要擦掉？”
林穗岁头也不回：“擦你个头！跑！”
再不跑，她们可能就得永远留在这里“擦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