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这两个字像两枚无声的钉子，钉入林穗岁紧绷的神经。
她立刻抓起手机，解锁屏幕，指尖因为压抑的急切而微微发颤。打开浏览器，她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入：“朱砂 供应商”。
屏幕上迅速跳出搜索结果。大部分链接指向各类文玩用品店、美术用品商店，页面花里胡哨，商品琳琅满目。还有一些……画风更加离奇，挂着桃木剑、黄符纸，声称售卖所谓“开光法器”、“辟邪转运”物件的网店，商品图P得五光十色，一看就是智商税收割机。
信息杂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线索隐藏在其中，渺茫难寻。
林穗岁手指快速向下滑动，屏幕上的内容飞速掠过，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指尖几乎要戳穿冰冷的屏幕。耐心正在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就在这时，一个设计极其粗糙、配色堪称灾难的弹窗广告，“啪”一下强行占据了小半个屏幕，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急用钱？缺棺材本？轮回贷，为您解决后顾之忧！无需抵押，无需担保，额度根据‘业力’评估，一秒到账！】
广告背景是像素感人、模糊不清的黄泉路、奈何桥劣质合成图，土得掉渣，还硬要营造一种阴森森的戏谑感，透着一股子廉价的诡异。
“业力评估？”林穗岁差点被气笑了，这年头骗子都开始搞玄学KPI考核了？她皱紧眉头，想也不想，抬手就去点那个碍眼的、小小的右上角“X”按钮。
这种骗术，目标精准得令人心寒，专门收割他们这些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家里还有重病亲人的倒霉蛋。
可她的指尖还没碰到那个关闭按钮，屏幕最上方，状态栏冷不丁地弹出来一条新的消息提醒，来自医院的官方应用。
【XX医院ICU：林桂枝女士账户余额不足，请于24小时内续费，否则将影响后续治疗。】
催命符，又来了。
林穗岁的心脏骤然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冷又疼。
她僵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那条催款信息，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那个还在屏幕上顽强存在的“轮回贷”弹窗广告。混乱的思绪里，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
理智在尖叫：这是陷阱！是骗局！绝对不能点！
可现实的重压，奶奶病床上维系生命的仪器，那笔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盯着那个花花绿绿、一看就不靠谱的广告链接，手指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去。
页面跳转，加载速度快得异常。
没有花里胡哨的介绍，也没有繁琐的用户协议，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简陋的申请界面。界面中央只有一个要求：上传一张“能证明自身价值或与往生者羁绊的物品照片”。
这是什么玩意儿？证明价值？跟往生者的羁绊？林穗岁觉得荒谬绝伦，这贷款公司是地府开的吗？
她下意识就想退出这个诡异的页面，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自己沾了些灰尘的袖口。
那里，有一小块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污渍。
是刚才在医院走廊上，匆忙间撞到一个戴着墨镜、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身形瘦削的男人时蹭到的。那个男人当时正捂着嘴剧烈咳嗽，身体佝偻着，她记得他的指缝间似乎有隐约的血色渗出来。
当时她满心都是奶奶的病情，急着去ICU探视，根本没在意这微小的接触和污渍，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是那个男人的……血？
几乎是没有任何逻辑的、纯粹下意识的动作，林穗岁举起手机，对准了自己袖口那点不起眼的暗红色血渍，按下了拍照键。
“咔嚓”一声轻响。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绝望下的破罐子破摔。
或许是潜意识里对一切不寻常线索的捕捉。
又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所谓的“轮回贷”到底能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
照片上传成功。
页面再次跳转，屏幕上显示着【业力评估中……】几个字，下方是一个不断旋转的、类似太极图的加载图标。
几秒钟后，屏幕中央出现了一个类似超市POS机的虚拟设备图案，下方跟着弹出一行小字提示：【请将评估物（或其能量载体）贴近屏幕感应区……】
林穗岁彻底愣住了。
评估物？能量载体？她上传的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啊！
难道……是指袖口上这块血渍本身？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隐隐带着某种不祥预感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她迟疑着，带着一种试试看、又或者说“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心态，慢慢将手机屏幕贴近了自己衣袖上那块沾染了不明血渍的地方。
就在手机屏幕接触到布料的下一秒——
屏幕上那个虚拟POS机图案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猩红光芒！光线之强，让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紧接着，屏幕中央瞬间弹出几个巨大、加粗、猩红到仿佛能滴出血的大字：【信用超标！】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嘀嗒”声，像是老式机械钟表走动时发出的声音。
屏幕暗了下去。
不，不是完全暗了，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变成了一张……电子小票的样式？
白底黑字，布局简洁到有些简陋，最上方是两个笔画繁复、古朴沧桑的篆体大字：【轮回凭证】
凭证编号：【乱码：￥#%……&*】（一串毫无规律、完全无法辨认的乱码）
交易类型：【销户】
交易金额：【无法估量】
备注：【？？？】
而在备注下方，赫然打印着一串清晰的、由大写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组成的序列号，字体工整，与上方的乱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LGD-Lab-704-Key】
林穗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她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冰冷的字符，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实验室？钥匙？这和她贷不贷款有什么关系？
这和那个咳血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诡异的牙印，这个莫名其妙的血渍，这个荒诞至极的“轮回贷”，这张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电子小票……
无数混乱的线索像一堆被粗暴打碎的玻璃碴，瞬间涌入她的大脑，在她混沌的思绪里横冲直撞，刺得她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冰山一角，而露出的，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尖角。
而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可能是她根本无法承受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她用力握紧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手心里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屏幕上那串【LGD-Lab-704-Key】的字符，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透过冰冷的玻璃屏幕，烫进了她的眼底，也烫进了她的大脑深处。
“实验室…钥匙…”林穗岁喃喃自语，努力想抓住这混乱中的一丝线索。
“靠！”她突然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冷静！冷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那个牙印，朱砂，实验室，钥匙…
“也许…这根本不是什么贷款，而是一个…游戏？”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但却挥之不去。
“一个…解谜游戏？”她自嘲地笑了笑，但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不管是什么，她都要查清楚！
“先找到这个LGD-Lab再说！”林穗岁咬了咬牙，迅速在手机上搜索起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