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岁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面抡了一记闷棍,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
那不是冷,是比掉进腊月冰窟窿里还要命的寒意。
这股寒气,刁钻得很,顺着脚底板的涌泉穴,“嗖”一下就蹿了上来,沿着脊椎骨节节攀升,直冲天灵盖。一瞬间,她浑身血液都像是冻成了冰碴子,四肢百骸僵硬得不像自己的,连呼吸都带着冰棱子,扎得嗓子眼生疼。
江砚深。
这三个字,平时听着没什么,顶多觉得是个挺拔清冷的名字。可现在,从这本破破烂烂、散发着霉味的往生簿上看到,尤其还是跟“地狱条款最终解释权”这种牛逼哄哄的字眼儿连在一起……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一道紫金巨雷,咔嚓一声,不偏不倚,正正劈在她脑门上。劈得她魂飞魄散,七荤八素,之前那点儿把黄牛吓跑的小得意、小聪明,瞬间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眩晕感如同怒潮般袭来,她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她死死抓着往生簿,手指头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捏得发白,指尖更是没了血色,麻酥酥的。那泛黄的纸张在她手里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她捏碎,又像是她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脏,在绝望地悲鸣。
【地狱条款最终解释权:江xx】
那行字,黑得发亮,像是用最浓稠的怨气和墨汁搅拌在一起写出来的,每一个笔画都透着一股子森然和……嘲讽?
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叉叉,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没错,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江xx?这还需要猜吗?除了江砚深那个混蛋还能有谁!
她之前那点沾沾自喜,瞬间变成了天大的笑话。
还以为自己拿到了金手指,可以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用阴间纸钱给奶奶换来一线生机。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觉得自己像个走钢丝的绝顶高手,只要不浪,就能稳住。
结果呢?
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她算个屁的高手!她顶多就是那钢丝本身,人家想让你断,你就得断!
她以为自己是下棋的,结果发现自己就是那棋盘上最不起眼的一颗卒子,还是随时能被对方的“帅”给吃掉的那种!
而那个她一直看不透,甚至有点儿烦,觉得他故作高深、装模作样的男人……江砚深!
他竟然是……地府的终极大BOSS?
最终解释权?这不就是说,整个地府的规矩,他说了算?
林穗岁脑子里“轰隆隆”闪过之前和江砚深接触的种种画面。他那漫不经心的眼神,他那讳莫如深的笑容,他偶尔说出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当时只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现在回想起来,那哪里是装逼,那分明是稳坐钓鱼台,看她这个小虾米在他眼皮子底下瞎蹦跶!
“操!”林穗岁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
这命运,真他娘的会开玩笑!还是那种能把人笑死的黑色幽默!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在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跳着拙劣的舞蹈,以为能博个满堂彩,结果一抬头,发现观众席上只坐着一个人——阎王爷本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我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的戏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动作有些僵硬地弯下腰,重新捡起那本该死的往生簿。
指尖触碰到冰凉粗糙的纸张,触感不再是之前的随意和新奇,反而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颤。这玩意儿现在在她手里,不像是金手指,倒像是个定时炸弹,还是江砚深牌儿的。
她小心翼翼地拍掉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心里却把江砚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奶奶,您看见没……”她对着往生簿,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和委屈,“……这回好像……踢到铁板了。”
语气软趴趴的,没了刚才的嚣张,倒真像个在外头受了欺负,回家跟家长告状的小屁孩。
“穗岁……是不是太想当然了?”她喃喃自语,心里乱成一锅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奶奶,为了守护唯一的亲人,才不得不行此险招。可现在,江砚深这座大山突然压下来,让她开始怀疑,自己这点小伎俩,在这真正的“规则制定者”面前,够看吗?会不会……反而害了奶奶?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在那行【地狱条款最终解释权:江xx】上。
眼眶莫名有些发酸,心里头像是被塞了一团乱麻,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横冲直撞。
江砚深,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瞒着身份?他和奶奶的病……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些什么?他之前那些若有若无的帮助,到底是好心,还是……另有所图?
这些问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缠越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不行!不能慌!
林穗岁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管他江砚深是阎王爷还是玉皇大帝!
她要做的事情,不会变!
她要用阴间纸钱,给奶奶换最好的ICU病房!这是她最初的目标,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谁挡路,她就掀了谁的桌子!哪怕对方是阎王爷!
她还要查清楚,当年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这本往生簿既然能显示黄牛的信息,说不定也能查到母亲的!
对!不能被江砚深这个名字吓住!
她林穗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在她暗自鼓劲,重新燃起斗志的时候。
突然,“呼——”的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刮过。
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又像是命运在发出不怀好意的嗤笑。
地上的往生簿,被这阵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纸页疯狂翻动起来,比之前那次还要快,简直像是在抽搐。
林穗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着它。
终于,书页停止了翻动。
停在了一张……空白的页面上?
纸页雪白,干净得有些诡异,与周围泛黄的纸张格格不入。
就在林穗岁疑惑之际,那空白的页面上,像是被无形的笔墨浸染,缓缓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
那字迹透着一股子邪性,仿佛带着某种诡异的指引。
【骨灰盲盒,城南乱葬岗,午夜十二点。】
林穗岁:“……”
骨灰……盲盒?
她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吐槽这地府业务的与时俱进,还是该为这诡异的任务感到头皮发麻。
城南乱葬岗?午夜十二点?
这要素叠加得……可真够劲儿!
她看着那行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破本子,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刚知道大BOSS是谁,转头就给她安排这种阴间任务?这是怕她活得太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