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梨和三只小讹兽站在浮桥上，身影显得孤单落寞，戴鲤、犴裔、郭乘风、段雨晴和钟素素等众人没有再继续待在大屋里，而是纷纷走了出来，来至铁梨和三只小讹兽的身旁，一起看着戚少恒、沈蕊和庆忌走到岸边，接下来，戚少恒言而有信，松开了沈蕊，转而控制住庆忌，拉着庆忌上了黄色马车的驾驶台，逼迫庆忌带着他离开。庆忌驾驶着黄色马车如烟一般消失在月夜中。

沈蕊沿着浮桥跑回来，郭乘风和三只小讹兽飞奔过去迎接，在皎洁的月色下，上演了一家五口团聚的温馨场面。

郭乘风、沈蕊和三只小讹兽回到大家身边，沈蕊很抱歉地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有被戚少恒捉住，你们就不会有顾忌，那么他也就不会这么顺利地逃走，我们就不会失去两本书，戴鲤不会失去复仇的机会，庆忌也不会置身于危险当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柔桑、小熙、铁梨、银累、无我妖和产鬼都安慰道：“戚少恒偷袭得手，而刚好又抓住你，假如戚少恒当时抓的是我们中间的一个，我们大家也同样会心存顾忌，放他离去。”

犴裔道：“所以，不用自责，要怪就怪戚少恒太狡猾了！”

柔桑等后面的段雨晴此时突然说道：“沈蕊姐姐不用太过自责，大家也不用遗憾失去了两本书，我的夫君也不要难过失去了复仇的机会，因为从刚才庆忌的表现来看，我感觉他会做出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的事情来！大家还记得吗？他刚刚所说的话：我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就算被胁迫着驾车，也会站在我们这边，你们想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他还会驾驶马车回来。”犴裔、郭乘风、薛仁、沈蕊和柔桑等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来，说过之后眼睛睁得大大的。

段雨晴道：“他刚刚驾驶马车离开，既是做做样子，也是为沈蕊姐姐争取时间，而现如今沈蕊姐姐已经安全，他会再驾驶马车回来的！”

“可是如果那样，戚少恒会放过他吗？”沈蕊担心不已地道。

段雨晴叹口气：“戚少恒会杀了他！”

“假如真是如段姑娘所说，那么庆忌在说‘我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之时，就已经做出了牺牲自己的准备。”郭乘风面色平静说道，但内心波澜壮阔，“我们永远都猜不到自己身边之人和朋友是多么勇敢，多么愿意为了守护某种东西而献出生命。”

“早知如此，就不答应戚少恒的条件，任凭他将我杀死就好了。”沈蕊懊悔地说道。

段雨晴道：“沈蕊姐姐不要难过，庆忌毕竟也是妖族，或许能从戚少恒手里逃生也说不定。”

“但愿能这样。”沈蕊道。

······

众人还要说什么，夜幕里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他们就在月色里看到那辆熟悉的黄色车子出现，庆忌的这辆黄色车子刚刚如烟般消失，现在又如风般出现，渐渐接近岸边，而在驾驶台上坐着的戚少恒和庆忌的身影也浮现出来。戚少恒刚刚还在惊叹庆忌驾车速度之快，看着两边景物飞快后退，已经眼花缭乱，殊不知那正是庆忌的策略，庆忌故意以最快的速度驾驶马车，正是为了让戚少恒分不清方向，等在附近兜了个很大的圈子后再返回来。

戚少恒虽然分不清方向，可是看到了湖、湖中大屋以及浮桥上的犴裔、郭乘风等人，马上明白自己上了庆忌的当，愤怒地说道：“居然把我拉了回来，你这个小妖就是找死。”转身抓住庆忌的脖子用力一扭，然后一脚将庆忌踢开。

庆忌落入湖岸处，马车也刚好停在岸边。

犴裔、郭乘风、薛仁和戴鲤没有浪费庆忌给他们创造的机会，飞身一拥而上，夺书的夺书，复仇的复仇，然而在他们刚刚靠近驾驶台上的戚少恒时，几道光影闪过，郭乘风、薛仁和戴鲤就被利刃划伤了肚腹，跌落在地，只有犴裔看见那快速袭来的光影，闪避过去。

刚刚出手就失利，让犴裔他们非常沮丧，只好变出原身狴犴、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在妖力和灵敏度的加持下，向戚少恒再度攻来，戚少恒站起，身边依然有许多利刃的光影闪过，却已经无法伤到它们这些妖兽，只见光影在戚少恒身边闪动，形成了一个犹如旋风般保护自身的屏障，而狴犴、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则在光影里飞舞，寻找攻破屏障袭击戚少恒的机会。

庆忌落在湖岸边，因为衣黄衣，冠黄冠，所以看上去像是一只趴在水岸边的黄鸭。

段雨晴对众人说道：“庆忌一动不动，不知怎么样了，我们要过去救他，浮桥那里有打斗，我们不好过去，只能游水过去。我们这里谁会游水，把庆忌救回来。”

“我会游水。”周春生应道，“我去救庆忌回来。”

“我们大家在这里接应你。”范玉姝道，“小心点。”

周春生点点头，准备跳入湖水里，余安安阻止周春生道：“现在已经是秋天，水已经凉了，我有不用下水就能救庆忌的办法！”

“是吗？”周春生很好奇。

段雨晴问余安安：“怎么不下水救庆忌呢？”

余安安道：“我是树妖，我的手臂就能变成树枝。”余安安伸出右手，右手瞬间变成了开满花朵的树枝，树枝不断延伸分叉，向着湖岸边的庆忌生长，等到了庆忌身边，树枝长出藤蔓，藤蔓把庆忌的身子包裹住一点点拖了回来。

余安安将庆忌放在浮桥上，手臂变回原来的模样。

小熙、产鬼、铁梨和无我妖看着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庆忌，颇为忧伤地说道：“庆忌死了吗？”

三只小讹兽围着，做出哭泣的样子，口里说着：“庆忌好像已经死掉。”

段雨晴走过来，蹲下身，用食指去感应庆忌的鼻息，鼻息似有似无，难以断定生死，又用手去摸庆忌脖子上的脉搏，段雨晴眼睛里渐渐有了光，面上露出喜色：“庆忌还有脉搏，还没有死，还没有死！”

三只小讹兽也不再哭啼啼，蹦蹦跳跳地说道：“庆忌没有死，还活着。”

小熙、产鬼、铁梨和无我妖欢喜道：“太好了，他还活着。”

段雨晴很郑重地望着大家，说道：“庆忌虽然没有死，可是受伤不轻，身体非常虚弱，呼吸似有似无，我们还要想办法让他醒来。”

余安安道：“我们把他带回屋里，然后以妖力来救他。”

“嗯。”段雨晴大约是敬佩庆忌把马车驾驶回来，对他的生死格外挂念，此刻就像大姐姐对自己的弟弟那样，把庆忌抱了起来，郭乘风等众主动走在前面，一起走向大屋。

······

段雨晴把庆忌放在厅堂的草席上，再次用手触碰了庆忌的脉搏，确保庆忌生命之线没断之后才拜托大家救庆忌，余安安和龙蛭愿意给庆忌输送妖力，苗小果爱妻心切，主动代替余安安，因此最后便由苗小果和龙蛭来救庆忌，两个就在厅堂之上、段雨晴等的眼睛下、坐在庆忌身体两侧实施救助之法，不过不管是苗小果还是龙蛭，他们通过手臂输送的妖力能进入庆忌身体里的很少，大部分都被庆忌的身体排斥，白白流逝。

苗小果和龙蛭见此，只好停止输送妖力。

段雨晴不知什么情况，焦急地问道：“怎么样？庆忌还能醒来吗？”

苗小果和龙蛭彼此望望，据实而言：“庆忌能否醒来还是未知数。因为我们输送的妖力他的身体根本就不接受，是排斥的，这种情况并不是因为我们的妖力不能和他的妖力相合，而是因为······因为庆忌太虚弱了。庆忌现在就像重病的病人，无论是什么山珍海味都再也吃不到肚子里。”

“那样的话他不是很危险！”段雨晴声调已变。

苗小果道：“庆忌还是吸收了我和龙蛭少许的妖力，或许会醒来，然后我们再继续不断地帮他，没准会让他一点点恢复。”

“我知道了。”段雨晴道，“辛苦你们了。”

“段姑娘这样说就太客气了，救庆忌是应该的，就像庆忌说的那样，我们始终是站在一边的。”苗小果道。

龙蛭道：“段姑娘，你们留下来照顾庆忌还有冯姑姑，我和苗小果大哥带些人到外面去看看战况如何，千万不能让戚少恒跑了。”

“好的。”段雨晴道，“我们留下来照顾伤者，你们则要小心。”

“我们会的。”龙蛭说道。

段雨晴、袁松伶、窦若兰、小熙、无我妖、产鬼、小狸、玉面以及其他首阳留在大屋的厅堂里，照看冯姑姑和庆忌，而钟素素、苗小果、龙蛭、余安安、铁梨、范玉姝、周春生、银累、柔桑、沈蕊以及三只小讹兽则走回到浮桥上，来到四位守护老人（他们始终站在浮桥上，守护着独眼鲤鱼戴鲤的安危）身边，围观狴犴、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合斗戚少恒。

戚少恒身边的光影十分厉害，形成密不通风的屏障，无法突破，狴犴边攻击边不忘寻找戚少恒的破绽，发现在光影形成的旋风般屏障之上是一段平静的空间，那里是戚少恒存身之所，不见凌厉的光影，于是狴犴转而跳向庆忌的黄色马车，又跳上新首阳之神小狸的马车，将身子飞跃起来，看准方向，飞入那片没有光影的平静之地，张开嘴巴，将戚少恒从头到尾吞了下去。

至此，这场打斗宣告结束，吞下戚少恒的狴犴落在黄色马车的驾驶台上，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也慢慢落下，落在黄色马车的左侧，驺吾道：“想不到犴裔大哥还有这样的本领。”

讹兽摸摸自己的长耳朵：“这可犴裔大哥的拿手本领，轻易不施展，一旦施展出来就能成功。不过犴裔大哥可不要把真把他吃掉，那样我们就拿不到书，而且他真正的仇人也体会不到复仇的快感。”

讹兽望向了独眼鲤鱼。

独眼鲤鱼对狴犴请求道：“请犴裔大哥一会把他吐出来，由我亲手杀掉他。”

“我虽然吞过很多人，但从来没有吃掉他们，之后都会把他们吐出来，戚少恒也不例外。”狴犴说道。

独眼鲤鱼道：“多谢犴裔大哥。”

狴犴跳落下来，来到独眼鲤鱼跟前，将头颅放低，准备将戚少恒呕吐出来，刚呕吐了两下不过吐出些曾经吃下的食物，并不见戚少恒的影子，等狴犴还要再呕吐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叫，接着狴犴的肚腹里有无数光影闪过，肚腹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戚少恒从里面钻了出来。

狴犴轰然倒入尘埃，血流满地。

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没能反应过来，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戚少恒抓住机会，从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身边闪过，伴随着许多光影，然后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身上出现了许多呈现“十字切”的伤口，鲜血流出。

戚少恒轻轻回头：“它狴犴吞下谁不好，偏偏吞下我，而我是钩蛇妖，浑身都是刀子，狴犴就是自找苦吃，自取灭亡。还有你们三个，不自量力，也让你们知道知道钩蛇的厉害！”

讹兽、驺吾和独眼鲤鱼怒不可遏，然而受伤太重，没有再发起攻击的能力。

柔桑看见狴犴流血倒地，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半跪在狴犴身边，口里喊着：“夫君，你不会有事的，快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当年你吞下肚子又吐出来的女孩，那个要和家人一起被杀头的女孩呀！我们是如此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上，彼此谁也离不开谁，你如果走了，我也会被世人慢慢遗忘。”

狴犴受伤很重，肚腹里的脏器已被光影切割的粉碎，再也活不了，可它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看着柔桑说道：“我死了以后，你还要好好活下去，这样就算被所有人遗忘，你还能记住我，并且不断地在世间寻找，然后就能找到······找到我。”

狴犴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妖力化成银色的光华，散落在黑夜里。

柔桑仰天大呼：“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世间的尽头，我都会去寻找你，直至找到你的那天。”

柔桑泪如雨下。

在柔桑以后的数十年人生里，她有的时候是柔桑，有的时候是林素落，不管以普通人还是画家的身份，她始终都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寻找，因此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或路途之上，总能看到女扮男装的柔桑在奔波，身上背着干粮和笔墨纸砚等物，一边寻找一边绘画着狴犴的形象，每画一种形象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