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相当管用，顾家的车夫不再赶楚儿：“想站就站着，在这儿堵我家公子一点儿用处都没有，我家公子有喜欢的人，还是回去劝苏家姑娘往后不要在我家公子身上瞎耽误工夫。”
楚儿感到惊讶，一个赶车的怎么什么都知道？更令她惊讶的是，他竟然说顾公子有喜欢的人。
“你一个车夫不想着把车赶好，却关心主人家的事，小心顾公子知道后把你给换了。”
“不是我关心主人家的事，是主人家的事总让我看到，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对方说得有道理，楚儿趁机打听道：“大叔能不能告诉我顾公子喜欢的人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正好让苏姑娘死心，她就是丞相家的千金。”
“丞相家的千金？青云馆的那位？”
“丞相家又不是只有一位千金？公子喜欢的这位不在青云馆，听说那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人也生得好看，我家公子对其倾慕已久。”
楚儿替姑娘感到失落，可她不愿就此离去，认为车夫的一面之词不可信，还需进一步确认。
“大叔别误会，我不是替我家姑娘等顾公子，是等顾公子身边的小厮华章，他欠我钱我今日要当面堵他，让他尽快还给我。”
车夫根本不信，本想开口说两句，见顾公子跟在其他公子身后走出学馆，懒得理会楚儿，毕恭毕敬地站在马车一侧。
楚儿眼疾手快，瞅准时机，一个箭步跃至华章身旁，紧紧拽住他的臂膀，急切地说：“华章，跟我去那边，我有话要说。”
华章使劲儿甩开：“拽我做什么？”
华章眉头一皱，用力挣脱了楚儿的手，面露不悦：“你这是做什么？拉拉扯扯的！”
楚儿委屈地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若是你家姑娘让你来的，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
“不是我家姑娘，是我自己找你有事。”
顾言卿已将一切看在眼里，想到苏姑娘被青云馆辞退之事，心生怜悯：“华章，跟她去吧。”
“是。”华章很听公子的话，答应道，“既然我家公子同意，我便听听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楚儿感激地向顾言卿行礼：“多谢顾公子。”
顾言卿点点头，并不理会二人，径直走向自家的马车，上车后，耐心坐着等待华章。
华章跟着楚儿来到青云馆外没人的角落，那边种着几株玉兰树，满树的花苞等待开放。他没有心情欣赏花树，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话快说。”
见对方不高兴，楚儿不着急说事，需先安抚好华章的情绪：“我从未得罪过你，只是找你说几句话，没必要不高兴。再说我家姑娘在青云馆也待了一年多，你我也算是熟人，这点儿面子难道都不乐意给？”
华章缓和了一下情绪，解释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青云馆的姑娘们身边的丫鬟太难缠，一个个都想向我了解公子的情况，烦都烦死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得理解我们做丫鬟的难处，你我都是下人，要互相体谅。”
华章的情绪又好了一些：“说吧，苏姑娘想知道什么？”
目的终于达到，楚儿大胆问道：“顾公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华章像说顺嘴一般，脱口而出：“温婉贤淑，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要会写诗作词。”
楚儿听后，很是为自家姑娘感到为难，除了花容月貌沾边，其他没有一样符合，即使姑娘努力培养，恐怕也难达到顾公子的标准。
“我听顾家的车夫说，顾公子喜欢丞相家的千金，可是真的？”
华章毫不隐瞒：“我家公子本不愿将此事宣扬，只因顾家老爷还未上门替公子提亲，既然你已知，不妨告诉你，我家公子与丞相家的三姑娘情投意合，回去劝劝苏姑娘，往后别再拿着自己制作的器物向我家公子说些奇怪的话。”
华章说完甩下楚儿朝顾家的马车跑去。
楚儿目送着华章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顾家的马车离开，自问道：“要不要回去将实情告诉姑娘？”
她犹豫片刻，想到姑娘的痴心，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或许能让姑娘早日放下，另寻良缘。
楚儿转身离开青云馆，一路上心中五味杂陈，步履沉重。春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却未能驱散她心头的阴霾。她反复思量着如何将这残酷的真相委婉告知自家姑娘。
步行回到文襄侯府，天色已渐暗，府内灯火通明。楚儿深吸一口气，迈进熟悉的院落，心中默默祈祷姑娘听到她所说，能轻松面对。
楚儿推开房门，见姑娘正端详去年亲手烧制的小瓷罐，那瓷罐上刻着淡雅的兰花。
楚儿上前轻声唤道：“姑娘。”
苏沐瑶放下手中小巧的瓷罐，抬头看向楚儿，眼神中充满期待：“可打听到？”
楚儿点点头，语气尽量平和：“打听到，华章说顾公子喜欢的姑娘必须温婉贤淑，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要会写诗作词。”
苏沐瑶听后，眼中光芒渐暗，沉默片刻，轻叹道：“我竟没有一样符合。”
她苦笑一声，目光转向窗外，夜色渐浓，星光微弱：“或许，我该认清现实，不应再执着于不可能的事。”
楚儿见姑娘表情失落，安慰道：“还是有一样符合，姑娘长得花容月貌。”
苏沐瑶勉强挤出笑容：“容貌终究是皮囊。”
楚儿不知该不该说出顾公子与丞相家千金的事，犹豫再三，还是轻声补充道：“华章说，顾公子与丞相家千金情投意合……”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姑娘的表情。
苏沐瑶闻言，神色一滞，接着惊讶地问：“你说什么？顾公子喜欢丞相家千金？我在青云馆一年多，为何一点儿没瞧出来？”
楚儿解释道：“不是青云馆那位，是丞相家的三姑娘。”
苏沐瑶愣住，半晌才回过神，喃喃自语：“原来如此，难怪顾公子不愿接受青云馆任何姑娘。”
苏沐瑶带着伤感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心中一时还是难以放下顾公子，她临时做出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明日正是青云馆休假的日子，你去顾家告诉顾公子我在虹桥上等他。”
“姑娘，该是放弃的时候，为何还要约他？难道还想听顾公子说些拒绝的话吗？”
“我想听他亲口说出他与丞相家三姑娘的事，否则我难以彻底死心。”
楚儿见姑娘决心已定，虽心有担忧，却也不再劝阻，默默点头应允。
夜色深沉，两人相对无言，心中各有思绪。
明日，虹桥之约，或许将是苏沐瑶心中最后的执念。
……
汴京的虹桥边，春风拂柳。
苏沐瑶安静地站立在桥头，身着一袭月白色罗裙，裙摆随风轻摇，裙角绣着的淡蓝色鸢尾花灵动鲜活。她发丝如墨，仅用一支素银簪子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边，更衬得她面容楚楚动人。
她的目光遥望顾家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既希望顾公子来，又害怕听到他亲口承认喜欢别人之事。更怕他不会来，直接让顾家的下人将灵萱拒之门外。
苏沐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心中默念：“若结果不如人意，今日之后，放下执念。”
虹桥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挑着扁担的货郎吆喝着，箩筐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牵着毛驴的脚夫脚步匆匆，驴背上驮着沉重的行囊；还有身着华服的公子小姐，在仆人的簇拥下悠然漫步，谈笑风生。
虹桥两侧摆满了摊位，有卖茶汤、炊饼的食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也有卖笔墨纸砚、珠钗首饰的杂货摊，物件精致，吸引着往来行人驻足挑选。
苏沐瑶满心焦急，可顾公子却迟迟未现，也不见楚儿的身影。
她不经意间往桥下瞥去，刹那间，笑容僵在脸上，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
汴河岸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陪着一位妙龄女子在河畔漫步。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的锦缎衣衫，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翠绿色的丝绦，身姿婀娜，笑语嫣然。
再仔细瞧那公子，正是顾言卿。他与身边的女子离得很近，平日与青云馆的姑娘们说话时冷漠的表情荡然无存，他满脸柔情，笑容可掬，时时照顾着身边的姑娘。
苏沐瑶的手紧紧攥着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眶也微微泛红。
虹桥上车水马龙，热闹喧嚣，她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满心的酸涩与失落，春风的吹拂似乎变成寒风呼啸，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顾言卿与那女子一起走上虹桥，穿过人群缓缓走来。
随着两人逐渐走近，苏沐瑶的心跳愈发急促，眼眶中的泪水快要夺眶而出。她强忍着泪意，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心中默念：“罢了，终究是情深缘浅。”
顾言卿一心放在那女子身上，并未察觉到苏沐瑶的存在。两人谈笑风生，从她身边缓缓经过，仿佛陌路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听姐姐说你在青云馆很受姑娘们喜爱，就连我姐姐也对你倾慕有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有谁？又何必用此话试探于我？很快我会向父亲说明你我之事，再上门提亲。”
“可是真心话？”
“自从遇见你，我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苏沐瑶心如刀绞，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转身匆匆离去，背影在人群中渐行渐远，消失在虹桥的另一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