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郭旭扬、黄伊榕、洪一及铁梦筝四人正在客厅里围桌吃着午饭，洪一的下属祁源步入堂内，对主人洪一及第二位家主郭旭扬分别抱拳躬身后，说道：“禀两位家主，属下已将夏明王窦建德的四名亲信重臣押到，分别是：国舅曹旦、内史侍郎孔德绍、边将军高雅贤和都尉王琮。此刻他们正跪伏于殿外。接下来当如何做，还请两位家主示下。”

　　郭旭扬并不愿祁源称自己为“家主”，奈何祁源固执地坚持。祁源的执拗，连洪一都毫无办法，郭旭扬无奈，只好作罢。

　　而原本以祁源的精明通达，当不会不谙情事地打扰家主与小姐们用餐，然郭旭扬和洪一都曾对他说过：若获取到与夏明王有关的情报事宜，尽快来报。是以，当他活捉到窦建德身边的肱骨大臣之后，便回府复命。

　　祁源派人于暗处拦截围捕的四人，极为考究。他们的身份有文臣，有武将，亦有皇亲国戚。高雅贤因其击败过宋金刚，故祁源也十分周到地将他“请”了过来。

　　洪一将手中碗筷丢下，拍了拍手，望向郭旭扬，“小白羊，你想怎么搞？听你的。”

　　郭旭扬的剑眉微微拧起，心中虽有些犹豫，然沉吟片刻后，终是缓缓说了四个字，“分开审讯。”

　　为了不影响下一步行动，待从这四人口中撬出讯息之后，还需将他们放回。倘若逐一讯问，则耗时颇长，且四人在得到足够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即便不能“串供”，也极可能编造出听上去合乎情理的假情报。此刻，唯有在他们不明就里、惊慌失措、防线最低之际，以迅捷之势将他们全部分开，强行逼问，才有可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好咧！有得玩咯！”洪一听罢，立马就来了兴致。他抓过桌上的一盘蜜饯，一面朝厅外大步地走着，一面将一块银雪冬瓜糖抛进嘴里，“那个什么国舅叫啥来着？曹旦是吧？嘁，这鬼名字一听就很欠揍，我就选他了！”

　　郭旭扬知洪一的手段，有些不忍地说了一声，“老洪，下手别太重。”

　　洪一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嚷嚷，“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会留他一口气的！”

　　黄伊榕站起身来，对郭旭扬微微颔首，“高雅贤交给我吧。我想好好问一问，他和宋金刚交手的过程。” 

　　“榕姐姐，我……我和你一起吧？我有些害怕。”铁梦筝捉住黄伊榕的衣袖，柔弱地说了一句。

　　铁梦筝从小到大，都被其父视为掌上明珠，悉心呵护。铁从云离世之后，洪一、郭旭扬和黄伊榕亦将她保护得极好。“刑讯”二字，对于这位天真善良的小姑娘来说，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当她听出来洪大哥似乎会很“暴力”的时候，她只能抓着她的榕姐姐，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一直都很想为洪大哥、郭大哥和榕姐姐分忧，所以，即便她心里发怵，但若要她不参与其中，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黄伊榕会意一笑，宠溺地揉了揉梦筝妹妹的小脑袋，“好，你跟着我吧。”她又对郭旭扬说道：“旭扬你放心吧，有梦筝妹妹在，我知道分寸的。”

　　“嗯。”郭旭扬微笑着点了点头，稍稍放宽了心。他知黄伊榕以前为了完成任务，曾做过几回逼供之事，但对方毕竟是女孩子，如今能以收敛的方式达到目的，自然最好。

　　待目送黄铁二女离开，郭旭扬对祁源抱了抱拳，含笑说道：“阿源，在下与王琮有过一面之识，有劳你将他带进来吧。至于孔德绍此人，也需要麻烦你了。”

　　祁源赶忙恭敬地弯腰至膝，郑重地道：“是，家主！祁源定不辱命！”他将王琮押进客厅，再行一礼过后，躬身倒退走出厅堂，押着门外的孔德绍，往另一间密室而去。

　　王琮原本被点了哑穴，双眼亦被黑布遮盖，此时他的口眼得到释放，当他看到眼前之人时，忍不住叫出声来，“郭旭扬，是你！你干嘛抓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王琮曾于前年在“瓦岗寨”外的“一线天”，与众多帮派势力一起，伏击过郭旭扬与黄伊榕。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十六路人马、四百余人的精心布设下，非但未能成功围杀“猎物”，而他自己，反倒误中了别派的暗器毒针，最后却被郭黄二人派发的解药，救得性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郭旭扬那种以德报怨的作法，令王琮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欠对方一个恩情。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还算和善的郭旭扬，今日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自己又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坐。”郭旭扬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满桌的美味佳肴尚余大半，他既没有给王琮的双手松绑，更没有请这个被饿了一天的人，吃点东西的意思。

　　王琮直直地盯着郭旭扬，踌躇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斜斜地坐下，却未说话。

　　郭旭扬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我问，你答。你应当知晓，来的不止你一人。我不喜动刑，但若是你说的与别人不同，那我只好把你交给喜欢动手的人。听明白了吗？” 

　　王琮就近瞟了一眼那盘香味扑鼻、油润光泽的剔缕鸡，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又硬生生地将目光收回。他的思绪在脑中飞转，最后像是狠下决心般地重重一叹，道：“你要问什么？”他并不是傻子。郭旭扬说得很清楚，他也听得很明白。

　　“夏明王与黑袍于何时联结？二人当真是君臣关系？去年窦建德召开‘天择之会’的用意是什么？”郭旭扬一口气提出三个问题。

　　此前，洪一曾派人与窦建德本人秘密对接过一回，故而窦建德与黑袍的情况，他们算是粗浅地摸了个大概。郭旭扬以此为切入点，便能对于王琮“回答的真实性”，做到心里有数。

　　王琮思索片刻后说道：“那个黑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上的幕僚，但……我看他似乎并不把王上放在眼里，而王上对他，好像也有些惧意。这个人是在天择大会一个月前出现的，至于其它的……”他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王琮注意到郭旭扬剑眉微蹙，眼中多了几许冷冽。

　　他暗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补充道：“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命都在你手上，怎敢欺瞒于你？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王上他……看似随和仁善，实则极有谋略，咳咳，那个，极有城府。此种绝密之事，又怎会透露给我们这些部下？”

　　他顿了顿，复道：“那个天择会，感觉像是为了‘立威’。但到头来却只给黑袍立了威，我们王上完全是被架在火上烤。王上因此会而英名尽毁，我实在看不出来，王上召开天择会的意图。或许……是被黑袍逼迫的吧？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所以刚才也不敢乱说。”

　　郭旭扬不置可否。王琮所说的，与他掌握的情报大差不差，他遂不在此深入下去，而是继续问道：“夏明王府前不久连战连捷，相继拿下十余处州城郡县，是军中有善军争者，从旁协助吗？”他最在意的，便是黑袍是否以“龙瀛之主”的身份，将瀛洲岛民安插|进夏明军中。

　　郭旭扬的问话似乎令王琮有些迟疑，他想了想后说道：“我们夏明国的将士各个能征善战，打几场胜仗，也……不奇怪吧？”

　　“废话少说！”郭旭扬的声音如惊雷乍响，吓得王琮整个人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当一个人在面对不同的境况与事态之时，有时不得已需要换上另一副面孔。讯问敌情时的郭旭扬便是如此。

　　如今郭旭扬的伤势已有好转，他随手抓过一只金杯，运劲一握，竟是捏得粉碎。伴随着金粉簌簌下落，他的嗓音略显冰冷，“王都尉若还是绕弯子，我不介意让你‘永远’留下。多余的话，不必再说了。”

　　“是、是。”虽说王琮的内心惧怕非常，但他毕竟也是在沙场上血战多年的老|江湖，且颇有身份地位，是以，他表面上仍在强撑着一口“硬气”，但实际上，语气却是一次比一次“服软”。

　　接下来，王琮确实少了很多废话，“我真没看到什么新来的将军或是军师。不过，那个黑袍倒是有几次现身军营，他还操练过兵马，传授过行军布阵之法，当时王上也在场。你，您，说的会用兵的人，莫不是……黑袍？”

　　**本章郭旭扬白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