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锈蚀的铁门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程默站在仁和医院破败的大门前,抬头望着这座被藤蔓缠绕的六层建筑,喉咙不自觉地发紧。
"就是这里了!"林悦兴奋地拍了下程默的肩膀,差点让他跳起来,"网上说这是城里最邪门的地方,进去过的人都说能听到哭声和手术器械的声音。"
张阳摆弄着手中的摄像机,镜头对准医院黑洞洞的入口:"今晚的素材绝对能让我们频道订阅翻倍。"
"别磨蹭了,快进去吧。"刘远——林悦新交的男朋友不耐烦地催促道,他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十二点前我们得把一楼探索完。"
程默咽了口唾沫,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墙壁上颤抖。他本不想来的,但作为林悦从小到大的朋友,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何况,自从刘远出现后,林悦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给了这个神秘的男人,这是为数不多还能和她相处的机会。
"听说二十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大火,"张阳一边拍摄一边压低声音解说,"院长为了掩盖一起医疗事故,把知情的医生和护士都锁在了手术室里,然后放火烧了整个医院。死了三十多人,包括病人和医护人员。"
一阵冷风吹过,程默打了个寒颤。医院大门上的铁链已经锈断,只虚挂着,刘远轻松地将其扯开,金属摩擦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走啦,胆小鬼。"林悦拽了程默一把,他踉跄着跟了进去。
医院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得更完整。前厅的地砖开裂,长出了杂草,但接待台和挂号处的标牌依然清晰可辨。月光透过破碎的穹顶玻璃斑驳地洒落,形成诡异的几何图案。
"我们先从左侧的走廊开始,"刘远指挥道,他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一台更专业的摄像机,"据说手术室都在那边。"
程默落在最后,手电筒扫过墙壁,突然照到一片暗红色的污渍。他凑近一看,发现那似乎是干涸的血迹,形成了手掌的形状,就像有人曾试图扶着墙逃离什么。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但前面的三人已经拐进了走廊,他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诊室,门大多敞开着,里面散落着腐朽的病历和医疗器械。程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间诊室时,他发誓看到了一个白影闪过,但当他定睛再看时,那里只有一张覆满灰尘的诊疗椅。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程默小声问道。
林悦回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
"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的。"程默指向走廊尽头。
刘远突然变得异常兴奋:"手术室!一定是手术室!"他几乎是跑着向前冲去。
张阳和林悦紧随其后,程默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门,上面的"手术中"指示灯虽然破碎,但仍能辨认。
刘远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程默捂住口鼻,手电筒的光束照进了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这间手术室几乎完好无损。手术台、器械台、无影灯,甚至墙上的时钟都还在原位,只是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手术台上似乎还有人形的痕迹,就像曾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经年累月的灰尘勾勒出了身体的轮廓。
"太完美了!"张阳激动地调整摄像机,"这简直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刘远走到手术台旁,伸手抚过那些器械:"这些应该都是当时使用的真家伙..."
程默注意到刘远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更加低沉,几乎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林悦似乎没有察觉,她正兴奋地检查着墙上的X光片。
"我们应该拍几张照片就离开,"程默提议,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里感觉不太对劲。"
"别那么胆小,"刘远突然转过头来,程默惊愕地发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着诡异的光,"才刚刚开始呢。"
就在这时,墙上的时钟突然"咔嗒"一声,时针和分针开始疯狂旋转。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程默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
"这...这不可能..."张阳结结巴巴地说,摄像机镜头对准了那个转动的时钟。
刘远却笑了起来,笑声在手术室里回荡,变得不像他自己的声音:"时间...时间终于又开始流动了..."
林悦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刘远?你没事吧?"
刘远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器械台,以一种诡异的熟练度拿起了一把手术刀。他的动作精准得像个专业外科医生,完全不像一个建筑系大学生应有的姿态。
"他不对劲!"程默一把拉住林悦的手,"我们得离开这里!"
张阳已经开始后退,但手术室的门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刘远——或者说占据刘远身体的什么东西——开始用手术刀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同时用一种程默听不懂的语言低声念叨着什么。
"刘远!停下!"林悦挣脱程默的手,向男友走去。
"不!别过去!"程默想拉住她但没成功。
林悦刚碰到刘远的手臂,就像触电一样被弹开。刘远的头猛地转向她,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没有瞳孔。
"你们不该来的..."多个声音同时从刘远口中发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既然来了...就留下来陪我们吧..."
手术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尽管这栋建筑早已断电多年。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程默看到手术室里突然多了许多人影——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的护士、病号服的病人,他们都站在阴影处,静静注视着闯入者。
张阳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疯狂地撞向手术室的门。程默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看到刘远——那个东西——正向林悦伸出手,而林悦像是被催眠一般,目光呆滞地向那只手走去。
"林悦!醒醒!"程默鼓起勇气冲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来。就在他触碰到林悦的瞬间,手术室里所有的影子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
墙壁开始渗出血迹,地面震动起来,手术器械从台子上飞起,在空中旋转。程默看到刘远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他的嘴裂开到一个夸张的宽度,发出非人的笑声。
"跑!"程默拽着林悦冲向门口,张阳已经撞开了门。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手术室,背后传来刘远——那个东西——的咆哮:"你们逃不掉的!这是我们的地盘!"
走廊比来时更加黑暗,两侧的诊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只老鼠在爬行,又像是低语声。程默不敢回头看,只是死死抓着林悦的手向前跑。
"刘远...刘远还在那里..."林悦抽泣着说。
"那不是刘远了!"张阳边跑边喊,"天啊,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
三人终于冲到了前厅,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铁链重新缠绕在门把上,就像从未被打开过一样。程默绝望地拉扯着铁链,却纹丝不动。
"后门!一定有后门!"张阳转向右侧的走廊。
就在这时,医院深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凄厉的惨叫——是刘远的声音,但扭曲得几乎无法辨认。叫声持续了足足十秒钟,然后戛然而止。
林悦瘫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我们得回去救他...我们得..."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张阳歇斯底里地喊道,"那已经不是他了!你没看到吗?他被附身了!或者更糟!"
程默扶起林悦:"我们先想办法出去,然后再...再想办法救刘远。"尽管他心里清楚,刘远很可能已经没救了。
右侧走廊比左侧更加破败,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程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地面时,他惊恐地发现地板上布满了手印和拖拽的痕迹,就像曾有许多人被强行拖向医院深处。
"那...那是什么?"张阳突然停下,摄像机指向走廊尽头。
程默抬头看去,在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他们。那身影一动不动,但程默能感觉到它在"看"着他们。
"别看!继续走!"程默压低声音说,推着林悦向另一条岔路走去。
他们拐进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另一种说不出的腐臭。楼梯扶手上覆盖着某种粘稠的物质,程默小心地避免碰到。
"地下通常是停尸房..."张阳颤抖着说,"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总比待在这里强,"程默说,"也许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每一步都让木质楼梯发出不祥的吱呀声。地下室的温度更低,程默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地下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金属门,上面的标牌已经锈蚀,但仍能辨认出"太平间"三个字。程默的心沉了下去,但这是唯一的路了。
就在他们接近那扇门时,头顶的楼板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身体行走。接着是刘远的声音,但被扭曲放大,在整个建筑内回荡:"悦悦...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好痛啊...医生在切开我..."
林悦捂住耳朵,无声地哭泣。程默知道他们必须保持安静,但那声音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大脑,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金属门没有上锁,程默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防腐剂和腐肉混合的气味。太平间里排列着十几张带轮子的铁床,大部分空着,但有三张床上覆盖着白布,勾勒出人形的轮廓。
"别看...别想...我们只是路过..."张阳自言自语道,摄像机已经关掉挂在脖子上。
程默在太平间另一头发现了一扇标有"出口"的门,但门上的玻璃窗被从外面钉上了木板。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尝试撞开门时,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
三人同时转身,看到最靠近他们的一张铁床上的白布正在缓缓滑落。程默的手电筒光束照过去,白布下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又长又黑,正一点点抓着床单向自己拉去。
"它在动..."林悦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上帝啊...它在动..."
程默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下,他吓尿了,但此刻这已经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那只手突然加快了动作,白布被猛地扯下,露出下面的人形——如果那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那是一个全身浮肿、皮肤呈暗绿色的"东西",它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一直裂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它缓缓转过头,没有眼珠的眼窝"看"向三人所在的方向。
"跑!"程默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喊出了这个字,还是只是在心里尖叫。三人冲向出口门,程默用全身重量撞向木板。一次,两次,木板终于松动了一些。
身后的铁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个"东西"已经坐了起来,更多的白布开始在其他床上蠕动。程默感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他的后颈,他不敢回头看,只是更加疯狂地撞击着木板。
随着一声巨响,木板终于断裂。程默推着林悦和张阳穿过缺口,自己最后一个挤出去。就在他即将完全脱离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程默发出绝望的尖叫,用另一只脚疯狂踢向那只手。
手松开了,程默跌跌撞撞地爬出太平间,发现自己身处医院后方的一个小庭院。雨还在下,但此刻的雨水感觉像是上天的恩赐。张阳已经翻过了矮墙,伸手来拉林悦。
程默最后看了一眼太平间的门,在闪电的瞬间光亮中,他看到门口站着不止一个影子——有穿白大褂的,有病号服的,还有...穿着现代牛仔裤和T恤的。刘远站在最前面,他的头歪向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然后门关上了,将那些景象隔绝在黑暗之中。
三人不知怎么找到了回城的路,一路上没人说话。直到看见第一盏路灯,张阳才崩溃地大哭起来。林悦呆若木鸡,眼神空洞。程默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颤抖着掏出来,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发件人:刘远
内容:你们为什么丢下我?我还在等你们回来...我们都在等...
程默猛地将手机扔进路边的水沟,但消息提示音依然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像那所医院里的尖叫声一样,永远不会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