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周默的雨衣帽檐滴落,他搓了搓冻僵的手指,打量着眼前这座摇摇欲坠的农家老宅。这是他收到线报的第七处地方,前六家要么没什么值钱玩意儿,要么主人要价太高。
"就是你要看老物件?"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周默。
"是的,大爷。我是城里古董店的,听说您这儿有些老东西想出手?"周默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老人哼了一声,侧身让他进屋。屋内昏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古怪气味。角落里堆满了各种破旧物品,周默的眼睛很快锁定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那个能看看吗?"他指着问道。
老人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解开红布。一面精美的铜镜显露出来,镜背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和几个古怪的符文,镜面虽然有些氧化,但仍能照出人影。
周默心跳加速——这工艺绝对是清代中期的,而且保存这么完好,转手至少能卖五万。
"大爷,这个您打算卖多少钱?"
老人深陷的眼睛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你不问问这镜子的来历?"
周默笑了笑:"古董嘛,越老越值钱。"
"这是我祖母的嫁妆,"老人干枯的手指抚过镜背,"家里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这镜子..."他压低声音,"不能照午夜子时的镜子。"
周默只当是乡下人的迷信,最终以八百块钱的价格成交。临走时,老人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如果做噩梦,就把它埋在后院桃树下。"
回到城里的小古董店,周默仔细清理了铜镜。镜面在专业护理下恢复了光泽,能清晰地照出他的面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镜中的自己表情有些古怪,像是在冷笑。
当晚,周默将铜镜挂在了卧室墙上。睡到半夜,他突然被一阵"沙沙"声惊醒。借着月光,他看到镜面泛着诡异的青光,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子背对着他,正在梳头!
周默猛地坐起,打开床头灯——镜中只有他自己惊恐的脸。他长舒一口气,肯定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
第二天,女友苏雯来店里找他。
"这镜子真漂亮!"她一进门就被铜镜吸引,"古董吗?"
周默正要回答,突然发现镜中的苏雯没有立即转身,而是延迟了两秒才跟着现实中的她动作。他眨了眨眼,再仔细看时,一切正常。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苏雯关切地问。
"没什么,可能没睡好。"周默没告诉她昨晚的怪事。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周默每次照镜子,都会发现镜中影像有轻微延迟;洗手时,总感觉有头发从指间滑过,但低头看却什么都没有;最可怕的是,他连续三天梦到那个红衣女子,而且她在梦里离他越来越近。
第五天晚上,周默决定调查这面镜子的来历。他在古籍档案中发现了一条记载:光绪年间,本地张姓大户的千金在新婚夜离奇死亡,死时手中紧握这面铜镜。之后所有拥有这面镜子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破产、疯癫、甚至死亡。最近一位主人在二十年前全家上吊,只有一个出门在外的儿子幸存。
周默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起卖镜子的老人说的话:"家里人都死了,就剩我一个。"
突然,电脑屏幕闪烁起来,文档自动关闭。周默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铜镜,镜中的他竟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他身后!
一股刺骨寒意从背后袭来,周默僵硬地转头——红衣女子就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惨白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血红的嘴慢慢咧开...
周默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再看时,房间里空无一人。但镜面上,赫然多了一个血红的手印!
他颤抖着拨通了好友林涛的电话。林涛是民俗学研究生,对这些灵异事件颇有研究。
"听起来像是'镜灵',"林涛听完他的描述后说,"有些镜子会困住死者的灵魂。你说的符文可能是某种封印,现在封印减弱了。"
"我该怎么办?"周默声音嘶哑。
"我明天过来看看。今晚你先把镜子面朝墙挂着,别照它。"
挂断电话,周默按林涛说的做了。但半夜,他又被梳头的声音吵醒。月光下,那面铜镜不知何时又转了过来,红衣女子这次是侧身站着,黑发垂到腰间,正一绺一绺地梳着。
更恐怖的是,周默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鬼压床的感觉持续了整整十分钟,直到女子梳完头,慢慢转向他——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他时,周默才终于能动了,他发疯似的冲出卧室,在沙发上熬到天亮。
第二天中午,林涛来了。他仔细检查了铜镜背面的符文,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林涛说,"这是一种转嫁诅咒的符文。有人把诅咒转嫁到了这面镜子上,而镜子又传给了每一个拥有它的人。"
"能破解吗?"周默急切地问。
林涛摇摇头:"需要知道诅咒的源头。不过今晚是农历十四,月亮最亮的时候,阴气很重。我建议你今晚别住这里,去酒店..."
"不行!"周默突然激动起来,"她跟着镜子走,我去哪她都会跟来!"
林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周默愣住了。是啊,他怎么如此确定?就像某种直觉...
最后林涛决定留下来陪他。两人按照林涛查到的资料,在镜子周围撒了一圈盐,还挂上了桃木剑。
入夜后,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凌晨一点,周默去上厕所,回来时发现林涛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林涛?"他轻声呼唤。
林涛缓缓转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她真美,不是吗?"
周默倒退两步——林涛的眼睛全黑了,没有眼白!
"滚出我朋友的身体!"周默抓起桃木剑指向他。
林涛(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东西)大笑起来,声音却是一个女人的:"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反抗的..."
突然,林涛剧烈抽搐起来,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周默正要上前,却听见镜子里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一只苍白的手正从里面往外伸!
周默抓起盐袋全部撒向镜子。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房间,那只手缩了回去。林涛也在这时醒来,脸色惨白。
"我们得离开...现在!"林涛虚弱地说。
两人刚跑到门口,却发现大门打不开了。整栋房子的门窗全部锁死,手机没有信号,电源也被切断。
"她不想让我们走..."林涛喃喃道。
这时,楼上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跳。声音越来越近,到了楼梯口...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一个穿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楼梯上跳下来——她的脚没有沾地!
"镜子...必须打破镜子!"林涛喊道。
两人冲向卧室,却发现铜镜不见了。转身时,那女子已经站在客厅中央,缓缓抬手掀起了红盖头——
盖头下是一张腐烂的脸,蛆虫在空洞的眼窝里蠕动,但那张嘴却涂着鲜艳的胭脂,冲他们微笑。
林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向女子冲去。周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女子轻轻一挥手,林涛就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放开他!"周默抓起桃木剑刺向女子,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如同刺中空气。
女子转头"看"向他,腐烂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终于回来了...夫君。"
周默如遭雷击,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光绪二十三年,他(不,是那个新郎)在新婚夜发现新娘是被人下咒才变得疯癫,为了保全家族名声,他亲手用枕头闷死了她...
"不...那不是我..."周默跪倒在地。
女子(现在他知道她叫婉容)飘到他面前,腐烂的手指抚过他的脸:"每一世你都逃不掉...这一世,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林涛突然挣脱无形的束缚,扑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墙角的铜镜:"周默,记住!打破镜子才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婉容一挥手,林涛的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摔在地上。但在他倒下的同时,铜镜也被撞落在地,镜面出现了一道裂纹。
婉容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扭曲。周默抓住机会,抄起椅子狠狠砸向铜镜!
随着镜子彻底碎裂,婉容的身影也开始消散。但在完全消失前,她最后看了周默一眼,嘴唇蠕动说了什么。
周默瘫坐在地上,四周恢复了平静。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仿佛昨夜只是一场噩梦。但林涛冰冷的尸体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警察到来后,认定林涛是自杀。周默没有说出真相,他知道没人会信。收拾残局时,他在镜子的碎片中发现了一小撮头发和一片干枯的花瓣——那是当年婉容下葬时他亲手放入她口中的定情信物。
当晚,周默将所有的镜子碎片埋在了后院。正要填土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唤他:"夫君..."
抬头看去,月光下,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站在桃树下,这次她的脸完好无损,美丽而哀伤。她指了指周默的心脏位置,然后消失了。
周默明白,诅咒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敢看任何反光的表面,因为每次不经意间,他都会看到婉容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环抱着他,等待着他完全属于她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