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第三方药物检测机构——青维药物检测中心。
药物实验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像某种巨型机械昆虫在金属管道里振翅。
第七批待检的兰英素样本静静躺在无菌托盘中，乳白色的药瓶在冷白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瓶身标签上的“本草堂制药”字样被反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实习药师徐雪站在生物安全柜的荧光灯下，玻璃映出她瓷白的侧脸。遗传自生母的琥珀色瞳孔总泛着冷光，眼尾一粒泪痣却平添破碎感。黑色长发用雕花银簪随意绾起，几缕碎发扫在防护面罩上，让她屏息的表情更加专注了几分。
"有效成分79.3%，不达标。"她摘下乳胶手套，指尖无意识摩挲颈间翡翠吊坠，这块老坑玻璃种平安扣是父亲送给她的成人礼物，此刻却在检测仪红光中泛着幽绿。
“已经测得够多了。”身后传来导师张教授标志性的咳嗽声，他枯瘦的手指搭上她肩膀，腕间沉香手串压得她生疼，“国产药的数值太不稳定了，品控一定有问题。"
徐雪的指尖悬在仪器上发抖，她想起三天前新闻画面里的肝癌患者，注射此批药品后突发多器官衰竭死亡。监控录像里，老人弥留时攥着孙女的蜡笔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爷爷要带我去迪士尼"。
"推荐进口药吧。"张教授手中枸杞茶的热气呵在她耳畔，"检测报告要写上‘符合市场预期’，这样一来，你就等于救了很多病人。”
几声渐远的轻笑之后，导师的背影已经走远。
午夜，更衣室。
徐雪在镜前扯开发簪，黑发瀑布般泻下，解开领口纽扣，露出锁骨下方蝴蝶形胎记。
她拿出手机，检测团队的官方账号后台，弹幕区大量谩骂："国产药企草菅人命！"最新推送的科普文章下，有人贴出外企诺和制药兰英素的德国质检报告，点赞数正以每分钟上百的速度飙升。
评论的数列在眼眸深处一掠而过，徐雪却点开了自己的特别关注名单，#徐曼妮的公众号是她的星标收藏——[给国产药一个自证机会]的标题文章在当日信息的置顶位置。
此刻，她想起父亲徐辰总是笑着谈论他的另一个女儿...从那时起，徐雪就知道她有一个姐姐——徐曼妮，她是揭发千梓集团的核心成员，当下最炙手可热的自媒体之一。
徐雪蜷缩在长椅上反复翻看刊文，她的睫毛在冷光中投下拉长的阴影，“姐姐，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相...”
这一次，徐雪用检测团队官号转发了徐曼妮的呼吁长文，配文是九宫格长图：本草堂兰英素的色谱分析像紊乱的心电图，对比诺和制药完美的波峰波谷——药效数值衰退20%被标红加粗，而徐曼妮举着"等待真相"的手写牌在图中被打上鲜红的"×"。
"#专业打脸现场！"热搜词条半小时内爆了。
徐曼妮的后台私信涌进来时，她被读者一顿狂喷...放下手中的咖啡，她打开算法自动推送的推荐贴，画面定格在药检实验室的白色空间，发帖人头像是个穿白大褂的姑娘，眉宇间散发着独特的熟悉感...
"这检测员侧脸和你很像。"林雨墨随口调侃，却见徐曼妮死死盯着对方颈间的翡翠吊坠——她认出那是父亲收藏的半块残玉，这一刻，心跳的节奏都仿佛漏了半拍...
“这女孩...名叫徐雪...”徐曼妮的话语带着颤抖。
“和你同姓？”说到这里，林雨墨也顿住了呼吸。
“你还记得...我父亲的私生女吗...”徐曼妮将长发撩到耳后，她叹息时双眼仍看着屏幕中的女孩，“她小我几岁，现在居然成了药物监测员...还特意转发了我的文章，给了差评。”
“看来...你妹妹对你的意见很大啊。”林雨墨尴尬笑道，“只不过，她这一下子，却让本草堂的舆论更加难堪了，实在不好办。”
徐曼妮的瞳孔在屏幕蓝光中收缩，她下意识攥紧键盘，指节发白...
数万条弹幕如数据洪流般撕裂屏幕，猩红的“#本草堂兰英素造假#”热搜词条正以裂变速度吞噬整个页面。
翻涌的评论里，所有碎片在算法的漩涡中重组，化作一柄悬在国产药声誉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剑柄上缠绕的，是她与素未谋面的妹妹之间那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