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赴任
时值初夏,路旁杨柳依依,田野里麦浪翻滚,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一个布衣中年人骑着一匹瘦马,身边跟着一个书童,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可这位新上任的青山县知县崔明远却眉头紧锁,毫无欣赏风景的兴致。
"大人,前面就是青山县城了。"随行的书童阿福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墙说道。
崔明远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封已经翻看得起了毛边的书信。这是他的恩师——朝中礼部侍郎张大人写给他的临别赠言:"明远,青山县乃富庶之地,却也是官场积弊最深之处。你此去务必持身以正,明察秋毫,勿为利诱,勿为威屈。"
他将信小心折好放回怀中,心中暗自发誓:定要在这青山县做出一番事业,肃清官场腐败,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城门处,县衙的师爷赵德财早已带着一班衙役等候多时。见崔明远一行走近,赵德财连忙上前行礼:"下官赵德财,恭迎崔大人上任!"
崔明远下马还礼,打量眼前这位师爷。赵德财约莫五十岁上下,圆脸细眼,一身绸缎衣裳,腰间玉佩叮当作响,看上去不像个师爷,倒像个富商。
"赵师爷久等了。"崔明远淡淡说道。
"哪里哪里,能为大人效劳是下官的福分。"赵德财满脸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一路劳顿,下官已在醉仙楼备下接风宴,请大人移步。"
崔明远眉头微皱:"不必了,本官直接去县衙交接印信即可。"
赵德财笑容僵了僵,又立刻恢复:"大人清廉自持,令人敬佩。只是前任李大人离任时交代,一定要好好招待新任大人..."
"李大人好意心领了。"崔明远打断道,"本官初来乍到,还是先办公事要紧。"
赵德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但很快又挂上笑容:"大人说得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请大人随下官前往县衙。"
一行人穿过繁华的街市,崔明远注意到道路两旁店铺林立,行人衣着光鲜,这青山县果然富庶。但当他目光转向小巷深处时,却看到衣衫褴褛的乞丐和面黄肌瘦的孩童。
"赵师爷,本县赋税如何?"崔明远突然问道。
赵德财一愣,随即答道:"回大人,青山县乃鱼米之乡,赋税向来充足。前任李大人治理有方,去年上缴朝廷的税银比定额还多出三成呢!"
"哦?"崔明远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德财一眼,"那为何街巷之中仍有如此多贫民?"
赵德财额头渗出细汗:"这个...这些多是外乡流民,来我县乞讨。大人放心,下官会命人加强巡查,不让他们影响市容。"
崔明远不再言语,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到了县衙,交接仪式简单而庄重。崔明远接过知县大印,正式成为青山县的父母官。仪式结束后,赵德财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大人,有些'常例'需要向您禀报..."
"什么常例?"崔明远明知故问。
赵德财压低声音:"按照惯例,县里各大商号、地主乡绅都会在新任大人到任时送上'见面礼',以示敬意。这些礼单下官已经整理好了,就等大人过目..."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厚厚的礼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数字。
崔明远看也不看那礼单,冷冷道:"赵师爷,本官为官清廉,从不收受任何贿赂。这些'常例'从今日起一律废除!"
赵德财脸色大变:"大人,这...这可使不得啊!这些可都是多年的规矩,若是突然取消,恐怕会引起商民不安..."
"规矩?"崔明远冷笑一声,"朝廷律法才是规矩!这些所谓的'常例',不过是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的借口罢了!"
赵德财被训得面红耳赤,连连称是退下。出了大堂,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咬牙切齿地自语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清官,咱们走着瞧!"
二、试探
夜深人静,县衙后院的厢房里,赵德财与县丞刘守义对坐饮酒。
"刘大人,这位崔知县可不好对付啊。"赵德财皱着眉头,"今日我试探着递上礼单,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守义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生得白白胖胖,一双小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酒:"赵兄莫急,新官上任三把火,哪个不是先做做样子?等他知道在青山县做清官的难处,自然就会低头了。"
"我看未必。"赵德财摇头,"这崔明远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听说在京城时就因为上书直言得罪了权贵,才被贬到咱们这儿来的。"
刘守义眯起眼睛:"那依赵兄之见?"
赵德财阴险一笑:"是人就有弱点。他崔明远不爱钱财,难道还不爱名声?不爱美色?咱们慢慢试探,总能找到突破口。"
"高见!"刘守义举杯,"来,为咱们的'清官'大人干一杯!"
两人相视而笑,一饮而尽。
第二天一早,崔明远便命人贴出告示:即日起,县衙所有公务公开透明,百姓可随时监督;废除一切不合理收费;设立鸣冤鼓,百姓有冤情可直接击鼓鸣冤。
告示一出,全城哗然。百姓们将信将疑,议论纷纷。而县衙里的胥吏们则个个愁眉苦脸——他们的"外快"可全指着这些"不合理收费"呢!
崔明远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带着阿福换上便服,亲自走访民间。他们来到城西的贫民区,走进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屋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在煮粥,锅里只有几片菜叶和稀薄的米汤。见有陌生人进来,老妇人惊恐地缩到墙角。
"老人家别怕,我们是过路的,想讨碗水喝。"崔明远温和地说。
老妇人这才放松些,颤巍巍地端来两碗清水。崔明远接过水碗,借机问道:"老人家高寿?家中就您一人吗?"
"老身周王氏,今年六十有三。"老妇人叹息道,"原本有个儿子在县里做小买卖,去年因为交不起'摊位孝敬钱',被衙役打断了腿,没熬过冬天就..."
说到这里,老人已泣不成声。
崔明远握紧了拳头:"这'摊位孝敬钱'是何人所收?"
"还不是县衙那帮天杀的!"周王氏咬牙切齿,"每月初一十五,赵师爷派的人比催命鬼还准时!不给钱就往死里打!"
离开周王氏家,崔明远又走访了几户贫苦人家,听到的都是类似的控诉。傍晚回到县衙,他立即召集所有胥吏训话。
"本官今日走访民间,听闻诸多不法之事。"崔明远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众人,"从今日起,任何胥吏不得以任何名义向百姓收取费用,违者重责三十大板,革除职务!"
胥吏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应。赵德财站在一旁,脸上堆笑,眼中却闪烁着阴冷的光芒。
训话结束后,崔明远回到书房,开始翻阅县里的账册。他发现账目看似井井有条,实则漏洞百出。比如去年修缮县学的支出高达五千两白银,而据他所知,县学不过是粉刷了几间教室而已。
"阿福,去请赵师爷来。"崔明远吩咐道。
不一会儿,赵德财匆匆赶来:"大人有何吩咐?"
崔明远指着账册:"这县学修缮费用五千两,都用在何处了?"
赵德财面不改色:"回大人,去年县学不仅粉刷了墙壁,还更换了所有门窗,添置了新桌椅,又请了名师来讲学,所以花费多了些。"
"是吗?"崔明远冷笑,"本官今日刚去过县学,那里的桌椅至少有二十年历史了,门窗也破旧不堪,这就是你说的'新添置'?"
赵德财额头冒汗:"这个...可能是账房记录有误,下官这就去查..."
"不必了。"崔明远挥手,"明日你带上所有账房先生,本官要亲自查账!"
赵德财唯唯诺诺退下,一出书房就变了脸色。他急匆匆找到刘守义:"大事不妙,这崔明远要查账!那些账目哪经得起查?"
刘守义也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查出问题,你我都要掉脑袋!"
赵德财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他不是要当清官吗?我就让他'清'个够!"
三、设局
三日后,崔明远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阿福匆匆进来:"老爷,外面有位周王氏老妇人求见,说是要感谢老爷的大恩大德。"
崔明远想起前几日见过的那个可怜老妇人,便道:"请她进来吧。"
周王氏颤巍巍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粗布包袱。一见崔明远就跪下磕头:"青天大老爷啊,您可救了我们这些穷苦人的命啊!自从您废了那些苛捐杂税,街坊邻居们总算能喘口气了!"
崔明远连忙扶起老人:"老人家不必如此,这是本官分内之事。"
周王氏打开包袱,里面是一篮子鸡蛋和一双布鞋:"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这是老身一点心意,请大人务必收下。"
崔明远推辞不过,只得收下鸡蛋,却坚决不肯要那双布鞋:"老人家生活不易,这鞋您留着穿吧。"
周王氏千恩万谢地走了。崔明远看着那篮鸡蛋,心中感慨万千。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赵德财精心设计的局。
原来,赵德财打听到崔明远走访贫民区的事后,立刻找到了周王氏。他威胁利诱,承诺若周王氏配合他演戏,就免去她家历年积欠的"孝敬钱",还给她十两银子。走投无路的周王氏只得答应。
第二天,崔明远正在衙门升堂问案,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击鼓鸣冤。崔明远立刻命人带上堂来。
"小人张三,叩见青天大老爷!"那男子一上堂就跪地痛哭,"小人有天大的冤情啊!"
崔明远温声道:"有何冤情,慢慢道来。"
张三哭诉道:"小人在城东开了间小茶馆,勉强糊口。前日县衙的差役突然来查封了小人的店,说是没有缴纳'茶水税'。小人从未听说过有此税项,求大人明察啊!"
崔明远眉头紧锁:"本县何时有过'茶水税'?赵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赵德财一脸无辜:"回大人,绝无此事!定是下面的人胡作非为,下官这就去查办!"
崔明远冷哼一声:"立刻释放张三的店铺,涉事差役重责二十大板!再有类似事件,本官决不轻饶!"
张三千恩万谢地退下。崔明远不知道的是,这个"张三"其实是赵德财的心腹假扮的,目的就是进一步塑造他"青天"的形象,为后续计划铺路。
又过了几日,崔明远收到一份请柬,是退休在家的前工部侍郎李老邀请他过府一叙。这位李老在朝为官时素有清名,崔明远早有耳闻,便欣然前往。
李府位于城北一处清幽之地,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李老已是古稀之年,但精神矍铄,谈吐不凡。两人相谈甚欢,从朝政到诗文,无所不谈。
"崔大人年轻有为,持身以正,老朽甚是欣慰啊。"李老捋须笑道,"不过青山县情况复杂,大人初来乍到,还需谨慎行事。"
崔明远恭敬道:"晚辈愚钝,还请李老多多指教。"
李老意味深长地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官之道,有时需懂得变通啊。"
崔明远听出话中有话,正色道:"李老教诲,晚辈铭记。但为官者若不能清如水,明如镜,何以服众?何以安民?"
李老哈哈大笑:"好!好!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离开李府时,崔明远心情舒畅,觉得终于遇到了知音。他却不知,这位"德高望重"的李老,早已被赵德财等人收买,成为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四、陷阱
一个月后,青山县在崔明远的治理下有了明显变化。街上的乞丐少了,市集热闹了,百姓们脸上也有了笑容。而县衙里的胥吏们则个个战战兢兢,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敲诈勒索。
这天傍晚,崔明远正在后衙批阅公文,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哭声。他放下笔走出门去,只见周王氏跪在院中,哭得肝肠寸断。
"老人家,发生何事?"崔明远连忙上前搀扶。
周王氏哭道:"大人救命啊!我那不争气的孙子染了重病,请大夫看了说要人参续命。可老身哪有钱买人参啊!眼看着孙子就要不行了..."
崔明远心中一紧:"莫急,本官这就派人去请县里最好的大夫。"
"来不及了啊大人!"周王氏拉住崔明远的衣袖,"大夫说了,若今晚不服药,我孙子就...就..."
崔明远沉吟片刻,转身对阿福道:"去我房中取二十两银子来。"
阿福迟疑道:"老爷,那可是您最后一个月的俸禄了..."
"人命关天,快去!"崔明远喝道。
阿福只得去取来银子。崔明远将银子交给周王氏:"老人家,快拿去救你孙子吧。"
周王氏却不接银子,反而从怀中掏出一个绸布包:"大人,老身虽穷,却也知道不能白拿别人的钱。这是我家祖传的玉镯,权当抵押。等老身凑够了钱,一定赎回来。"
崔明远打开绸布,里面果然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看上去价值不菲。他本想拒绝,但见周王氏态度坚决,又怕耽误救人性命,只得暂且收下:"好吧,这玉镯本官暂且保管。老人家快去救孙子吧。"
周王氏千恩万谢地走了。崔明远将玉镯交给阿福收好,继续处理公务。他哪里知道,这只"祖传玉镯"正是赵德财设下的致命陷阱。
第二天一早,崔明远刚升堂,就听外面鼓声大作。衙役带上击鼓之人,竟是昨日还痛哭流涕的周王氏!只是今日的她一扫昨日凄苦模样,满脸愤恨。
"周王氏,你有何冤情?"崔明远疑惑道。
周王氏大声道:"民妇要告崔知县强夺民财,勒索百姓!"
堂下一片哗然。崔明远震惊不已:"周王氏,此话从何说起?昨日明明是你..."
"昨日民妇来求大人救我孙子,大人却说要想救人,必须拿祖传玉镯抵押。"周王氏声泪俱下,"民妇救孙心切,只得将传家之宝给了大人。谁知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大人身为父母官,怎能趁人之危?求各位乡亲给民妇做主啊!"
崔明远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主动提出抵押玉镯,本官何曾胁迫于你?"
"大人若没胁迫,为何收下玉镯?"周王氏反问,"大人不是号称两袖清风吗?怎么也会收百姓的东西?"
堂外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眼中已经流露出怀疑之色。崔明远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但为时已晚。
"赵师爷,"崔明远强压怒火,"去我房中取那玉镯来,当堂还给周王氏。"
赵德财一脸为难:"大人,这...这恐怕不妥吧?若是还了,岂不是坐实了大人的罪名?依下官之见,不如先将周王氏收监,慢慢查清此事..."
"不必!"崔明远断然道,"本官问心无愧,何惧人言?速去取来!"
赵德财只得去取来玉镯。崔明远当堂将玉镯还给周王氏:"老人家,昨日之事你我心知肚明。本官不欲与你计较,你好自为之吧。"
周王氏接过玉镯,却不肯罢休:"大人就这么算了?难道不该给民妇一个交代?"
崔明远冷冷道:"你要什么交代?"
"民妇要大人当众道歉,承认错误!"周王氏高声道。
堂下哗然。崔明远拍案而起:"大胆!本官念你年迈,一再忍让,你竟得寸进尺!来人,将这诬告官员的刁民拖下去,重责十大板!"
衙役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动。赵德财趁机上前:"大人息怒,周王氏固然有错,但大人若真打了她,恐怕更会落人口实啊..."
崔明远这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又中了激将法。他深吸一口气,挥手道:"退堂!此事容后再议!"
回到后衙,崔明远气得摔了茶盏。阿福小心翼翼地道:"老爷,这分明是个圈套啊!那周王氏前倨后恭,必有蹊跷!"
"我何尝不知?"崔明远苦笑,"只是如今百口莫辩。那玉镯确实在我手中过了一夜,如何说得清?"
正说话间,赵德财匆匆进来:"大人,不好了!不知谁把今日堂上的事传了出去,现在满城风雨,都说大人表面清廉,实则贪得无厌啊!"
崔明远沉默良久,忽然问道:"赵师爷,你可知那周王氏家住何处?"
赵德财一愣:"这个...下官不太清楚..."
"是吗?"崔明远锐利的目光直视赵德财,"那为何有人看见你前日去了周王氏家?"
赵德财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大人明鉴,下官...下官是去..."
"够了!"崔明远拍案而起,"赵德财,本官早就怀疑你与这些事有关。说!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周王氏诬陷本官?"
赵德财扑通跪下:"大人冤枉啊!下官对大人忠心耿耿,怎会做这等事?定是有人恶意中伤下官!"
崔明远冷笑:"是吗?那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阿福,备马,本官要亲自去周王氏家问个明白!"
五、诬陷
崔明远带着阿福和两名衙役,按照之前走访时的记忆,找到了周王氏的住处。远远地,他们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笑声。
悄悄靠近,透过篱笆缝隙,崔明远看到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周王氏正与几个陌生人围坐饮酒,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她手中把玩着那只"祖传玉镯",满脸得意。
"老周,你这戏演得可真像!"一个汉子大笑道,"那崔知县被你耍得团团转!"
周王氏得意洋洋:"那是!老娘年轻时可是戏班子的台柱子!赵师爷说了,事成之后还有十两银子赏钱呢!"
另一人问道:"不过那崔知县要是真来查怎么办?"
"怕什么?"周王氏不以为然,"赵师爷都安排好了。明天就有人去省城告状,说他勒索百姓,证据确凿。到时候他自身难保,哪还有工夫查我们?"
崔明远听得怒火中烧,正要冲进去抓个现行,却被阿福拉住:"老爷,不可冲动!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就这几个人,万一动起手来..."
正犹豫间,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赵德财带着十多名衙役赶来!
"大人!下官听说您独自来查案,特地带人来保护!"赵德财一脸"关切"地说道。
院子里的周王氏等人听到动静,立刻作鸟兽散。崔明远眼睁睁看着他们从后门逃走,却无能为力。
"赵德财!"崔明远怒不可遏,"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啊!"
赵德财假装不解:"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是担心大人安危..."
"够了!"崔明远厉声道,"本官已经知道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指使!周王氏刚才亲口承认受你指使诬陷本官!"
赵德财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镇定:"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与周王氏素不相识,何来指使一说?大人若执意诬陷下官,下官只好...只好上书自辩了!"
崔明远知道此时已陷入被动,强行抓捕赵德财只会让事情更糟。他强压怒火:"好,很好。赵德财,咱们走着瞧!回衙!"
回到县衙,崔明远立即写了一份详细奏折,将赵德财等人的罪行一一列举,派心腹连夜送往省城。同时,他加强了自身防卫,以防赵德财狗急跳墙。
然而,崔明远还是低估了对手的狡猾。三天后,一队省城来的差役突然闯入县衙,以"受贿勒索、欺压百姓"的罪名将崔明远拿下。
"你们凭什么抓我?"崔明远挣扎道,"我有何罪?"
为首的差役冷笑:"崔大人,有人告你勒索周王氏祖传玉镯,证据确凿。巡抚大人已下令将你革职查办!"
崔明远这才明白,自己送出的奏折根本没到巡抚手中,反而被赵德财的人截获了。如今对方先发制人,自己已是百口莫辩。
"赵德财呢?让他出来见我!"崔明远怒吼。
赵德财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来,一脸惋惜:"崔大人,下官早就劝过您,为官要懂得变通。您偏要一意孤行,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唉!"
崔明远死死盯着赵德财:"你以为这样就能得逞?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迟早会遭天谴!"
赵德财不以为然地笑笑,对差役们说:"诸位辛苦,快把这'贪官'带走吧,免得脏了我们青山县的地界!"
差役们给崔明远戴上枷锁,押出县衙。衙门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啊,这就是那个号称清官的崔知县!"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装得清廉,背地里比谁都贪!"
"听说他勒索一个老太婆的传家宝呢!"
崔明远听着这些议论,心如刀割。一个月前,他还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如今,却成了人人唾弃的"贪官污吏"。
阿福哭着追上来:"老爷!阿福跟您一起去!"
差役一把推开阿福:"滚开!你家老爷现在是犯人,你还想跟着?再纠缠连你一块抓!"
崔明远对阿福摇摇头:"回去吧,好好保重。记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终有一日,真相会大白于天下!"
差役不耐烦地推搡着崔明远上路。走出城门时,崔明远回头望了一眼青山县城,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可以在这里实现抱负,整顿吏治,造福百姓。却不料壮志未酬,反遭奸人所害。
六、真相
被押解的路上,崔明远受尽差役的虐待。他们故意走最难行的山路,不给足够的饮食,还时常冷嘲热讽。
"崔大人,听说您最爱吃鸡蛋?"一个差役讥笑道,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蛋,在崔明远面前晃了晃,"可惜啊,您现在吃不到了。"
说完,他把鸡蛋在地上摔得粉碎,哈哈大笑。
崔明远闭目不语,心中默念圣贤书中的句子以坚定心志。他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去气节。
第五天傍晚,一行人来到一处驿站。差役们将崔明远锁在马厩里,自己去喝酒作乐去了。崔明远靠在草堆上,望着从缝隙中透进来的一缕月光,思绪万千。
忽然,马厩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崔明远警觉地坐直身子:"谁?"
"大人别怕,是小人阿福!"来人正是崔明远的书童。
崔明远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阿福低声道:"小人一直暗中跟着大人。赵德财那帮人太可恶了,小人一定要救大人出去!"
说着,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崔明远的枷锁。
"不可!"崔明远却按住阿福的手,"我若逃走,岂不坐实了罪名?清者自清,我相信朝廷终会还我公道。"
阿福急得直跺脚:"大人!您还不知道吧?赵德财已经买通了省城的官员,他们打算在狱中害死您,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啊!"
崔明远闻言一震,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正在犹豫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快躲起来!"崔明远低声道。
阿福刚藏好,几个差役就醉醺醺地闯了进来。看到崔明远的枷锁被打开,为首的差役立刻酒醒了大半:"好哇!想逃跑?给我打!"
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对崔明远拳打脚踢。阿福见状,不顾一切地冲出来护住主人:"别打我家老爷!要打就打我!"
差役们更加恼怒,连阿福一起打。就在危急时刻,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
"巡抚大人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差役们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停下殴打,整理衣冠。不一会儿,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位身着便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男子——正是本省巡抚严大人——皱眉问道。
差役头子连忙跪下:"回大人,这犯人意欲逃跑,小的们正在教训他..."
严巡抚看向满脸是血的崔明远:"你就是青山县知县崔明远?"
崔明远勉强站起身,拱手行礼:"罪官崔明远,见过巡抚大人。"
严巡抚仔细打量着崔明远,忽然问道:"你可知本官为何深夜至此?"
崔明远摇头:"罪官不知。"
严巡抚微微一笑:"本官是专程为你而来。"
原来,严巡抚一直在微服私访,考察各地官员政绩。前几日他刚好来到青山县附近,听到了关于崔明远的两极评价——百姓们交口称赞他的清廉,而县衙里的人却都说他是伪君子。这引起了严巡抚的好奇,决定亲自调查。
"本官暗中查访多日,已经掌握了赵德财等人构陷你的证据。"严巡抚说道,"包括他们收买周王氏作伪证的证词,以及截留你奏折的事实。"
崔明远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大人明察!罪官冤枉啊!"
严巡抚拍拍他的肩膀:"不必自称罪官,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本官已经命人将赵德财、刘守义等一干人等全部拿下,就等你回去当面对质呢!"
第二天,严巡抚亲自押着崔明远返回青山县。消息传开,全城轰动。百姓们自发聚集在街道两旁,高呼"青天归来"。
县衙大堂上,赵德财、刘守义、周王氏等人跪成一排,面如土色。严巡抚当堂审理,将他们的罪行一一揭露。
原来,赵德财在青山县盘踞多年,与刘守义等人结成利益集团,横征暴敛,中饱私囊。前任知县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被他们设计赶走。崔明远到任后,他们先是试探拉拢,见不成便设计陷害。
"赵德财,你可知罪?"严巡抚厉声问道。
赵德财瘫软在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小人知罪了!都是小人一时糊涂..."
严巡抚冷笑:"一时糊涂?据本官调查,你在青山县贪赃枉法已达十年之久!来人,摘去他的顶戴,押入大牢,待上报朝廷后处决!"
刘守义、周王氏等人也分别被判了重刑。最后,严巡抚当堂宣布:"崔明远清廉正直,遭人陷害,现官复原职,并加授五品衔,以示褒奖!"
堂下百姓欢声雷动。崔明远却跪地恳求:"大人,下官不求升迁,只求继续留在青山县,完成未竟之事。"
严巡抚欣慰地点头:"好!本官准你所请。望你继续持身以正,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
三个月后,青山县焕然一新。崔明远在严巡抚的支持下,彻底整顿了吏治,减免了苛捐杂税,兴修水利,开办义学。百姓们安居乐业,交口称赞。
这天,崔明远正在批阅公文,阿福兴冲冲地跑进来:"老爷,您猜谁来了?"
话音未落,周王氏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与上次见面不同,此时的她满脸羞愧,一进门就跪下了:"大人,老身...老身对不起您啊!"
崔明远连忙扶起老人:"老人家不必如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周王氏泪流满面:"大人,老身实在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啊!赵德财威胁利诱,老身一时糊涂...我那孙子其实根本没病,都是他们设计的圈套..."
崔明远温和地说:"本官知道。老人家能来认错,已经很难得了。"
周王氏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这是老身这些日子给人洗衣攒下的钱,虽然不多,但是..."
崔明远坚决推辞:"老人家留着养老吧。本官只希望您以后能堂堂正正做人,教导儿孙走正道。"
周王氏千恩万谢地走了。阿福感慨道:"老爷,您真是菩萨心肠啊。"
崔明远摇摇头:"为官者当以民为本。百姓为何容易被赵德财之流利用?还不是因为穷苦无助?若能使百姓安居乐业,谁又愿意做违背良心的事呢?"
窗外,夕阳西下,将县衙大堂照得金碧辉煌。崔明远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