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六分，林晚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窗外雨声淅沥，数位钟的红色数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她抓起外套和钥匙，决定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些吃的——这已经是本周第四次半夜出门了。
电梯下到一楼时，林晚注意到公寓大堂的挂钟停在3:17分。"又坏了..."她嘀咕着推开玻璃门，冷雨立刻打在脸上。
转过两个街角后，林晚突然停下脚步。在她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原址上，此刻竟矗立着一家从未见过的咖啡馆。墨绿色的招牌上用白色字体写着"忘忧咖啡馆"，门口的黑板上潦草地写着"今日特饮：记忆拿铁"。
"这里什么时候..."林晚皱眉，她昨天白天路过时这里明明还是便利店。更奇怪的是，咖啡馆的橱窗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在雨夜中像一盏诱人的灯塔。
门铃清脆地响起，林晚踏入咖啡馆的瞬间，雨声突然消失了。室内的温度恰到好处，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香气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六张复古小圆桌零星摆放着，最里面的角落坐着一对老夫妇，中间位置是个穿校服的少女，靠窗处则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所有人都静止不动，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影片。
"欢迎光临忘忧咖啡馆。"
林晚吓了一跳。吧台后站着一个穿白色旗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苍白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随便看看。"林晚不自觉地走向吧台，"这里什么时候开的？我住附近从没见过。"
女店主——她的名牌上写着"白夜"——正在擦拭一个骨瓷咖啡杯。"对于新客人，我们总是刚开门。"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要尝尝特调吗？记忆拿铁能让人想起最快乐的时光，或者..."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忘记最痛苦的回忆。"
林晚正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白夜转身开始制作咖啡，她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表演某种仪式。林晚趁机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的时钟也停在3:17分。
"你的时钟停了。"林晚指着墙。
白夜头也不回："这里的时钟从来不走动，客人。"
咖啡递到面前时，林晚注意到白夜的手腕内侧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小心烫，"白夜微笑，"第一口总是最难忘的。"
林晚啜饮了一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她看见自己七岁生日时，父亲最后一次抱着她转圈；看见大学毕设通过那晚，朋友们在KTV为她庆祝；看见三个月前与男友在樱花树下的争吵...记忆如走马灯般闪回，最后定格在一个刺眼的车灯画面上。
"啊！"林晚猛地放下杯子，那些画面立刻消失了。
白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来有些记忆自己浮出来了呢。"
角落里的老夫妇突然开始移动，老爷爷颤抖着举起咖啡杯："白小姐，我们决定好了。忘记那场大火吧，只要记得我们相遇的那天就好..."
白夜点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将几滴透明液体滴入他们的咖啡。老夫妇相视一笑，饮尽咖啡后，两人的身影如烟般消散在空气中。
林晚瞪大眼睛："他们...去哪了？"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白夜转向那个穿校服的少女，"你呢，小玲？决定好了吗？"
少女咬着嘴唇："我...我想忘记被推下楼梯的疼痛，但记住妈妈的脸..."她的声音开始哽咽，"那天她终于来接我放学..."
又是一滴液体，少女的身影也逐渐透明。林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赫然显示3:17分，而且完全不动。
"这里到底是哪？"林晚的声音开始发抖，"那些人...他们是不是已经..."
白夜轻轻按住林晚的手腕，她的皮肤冷得像大理石。"每个人最终都会来到我的咖啡馆，有些人早一些，有些人晚一些。"她指向窗外，"看看外面。"
林晚转头，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她看见一辆失控的汽车正冲向人行道上的一个身影——那个穿着熟悉外套的身影正是她自己。
"不...这不可能！"林晚踉跄后退，"我明明还活着！我还能感觉到疼，能呼吸..."
"车祸是一周前的事。"白夜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你一直在生死之间徘徊，直到今晚找到这里。"
林晚的视线模糊了，她看见咖啡馆的镜子里反射出病床上插满管子的自己，看见守在床边的男友哭红的双眼。记忆的碎片终于拼凑完整——那晚她冒雨去找他道歉，然后就是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
"现在，"白夜取出那个小瓶，"你决定好要忘记什么了吗？每个客人都要留下一段记忆作为'通行费'。可以选择最痛苦的，也可以选择最珍贵的——前者让你轻松上路，后者让你有机会回去，但会永远失去那段回忆。"
林晚的眼泪滴在咖啡杯里。她想起父亲早逝的痛苦，想起与男友争吵的悔恨，也想起他们初遇时樱花落在肩头的瞬间。
"我..."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当清晨的阳光照进病房，林晚的眼睑微微颤动。守在床边的男友激动地按下呼叫铃。"晚晚？你认得我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晚困惑地看着这个满脸胡茬的憔悴男人，他眼中的期待让她心头莫名刺痛。"我..."她皱眉，"我们认识吗？"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病房窗台上多了一朵白色的栀子花，花瓣上沾着晨露，像一滴未干的眼泪。而在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街角，忘忧咖啡馆的招牌在晨雾中渐渐隐去，等待下一个迷途的灵魂。
白夜擦拭着咖啡杯，墙上的时钟永远停在3:17分。门铃轻响，新的客人带着未完成的故事走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