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将茶盏重重一放,瓷底与木案相撞的脆响惊飞檐下夜枭。
"好一个刘羽!"老人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刘羽鼻尖,"黄巾贼首的身份文书、青州流民的指认画押,连你腰间那块被血浸透的太平道符牌都在老夫案头。"
他突然抓起小婵的手腕,"若非这丫头替你剖心挖肝地赌咒,你当老夫会容你活过今夜?"
刘羽瞳孔微缩。那夜穿越时原主腰间确实系着块木牌,早被他当作柴火烧了,没想到竟被小婵暗中调包并交给了王允。
"义父不妨直说。"刘羽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着马厩的草料味扑面而来,"是要我去董卓府上表演仙术,还是给吕布的方天画戟再添些神迹?"
王允没有说话,而是不断摆弄着手中的玉扳指。
果然千年来的这些“老板”就喜欢给属下打哑谜,来维持自己的威严。
好在刘羽从小就跑江湖,在戏团学艺时,更是听过数不清的故事,关于联吕反董的计划他早就构思完了。
“想必吕将军又拒绝了义父大人的提议吧。”刘羽面带微笑,看不出来了是嘲讽还是胸有成竹。
对方点头回应后,刘羽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吕将军虽然勇猛,又受到董卓的青睐,自然是反董的第一人选。”
“但他投董时间过短,根基不稳,而且还有华,李,郭三位嫡系将军做制衡,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在白门楼的故事中,养精蓄锐多年的吕布都没有打过李郭二人,更别提初平初年的吕布了,人家也不是傻子。
王允轻轻放下玉扳指,眼神中难以掩盖失望的神色,“看来还是需要给吕将军时间啊……罢了,今天就先早点休息吧……”
对方刚想起身走向门外却被刘羽一臂拦下,“恰恰相反,此时才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一个我们独享成果的机会。”
在王允不解的眼神中,刘羽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吐出四个字:丹书鱼腹。
“哈哈哈,你小子难怪会给自己改姓为刘。”王允随即大笑着走出门,只留下一句赐字为子翼。
至于小婵的名字,两人自己定夺。
接下来的日子,刘羽过的还算舒坦,顶着王允义子的名号招摇过世,生怕没人认得他。
起初人们还在疑惑大名鼎鼎的王司徒哪里来的义子。
王允向来为人低调,家风严苛,这次竟然如此纵容此子,即使再不信也有不少人前来与刘羽结交。
这不今日刘羽又带了不少奇装异服的人回到府上。
“来来来,今天的酒管够,肉管够,美女管够!”刘羽举着酒杯,脚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哪里有一个世家子弟的样子啊。
“刘公子果然豪爽,你要的东西我们定当尽全力!”
推杯换盏间,两位穿着华丽袍服的人闯进来,大声呵斥人群,“你们这些家伙,这里是王府,不是妓馆!”
舞女们见到来者立马四散而去,宾客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正准备鞠躬离去时,刘羽顶着自己那张红扑扑的脸说道:“呀,这不是大哥,二哥吗?”
“来的正好,来人倒酒!”
来者也算是刘羽的家人,他们正是王允的两个亲儿子王亨和王赐二人,两人在史书记载寥寥几笔,要不是刘羽此次穿越过来恐怕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现在二人在朝廷中凭借父荫担任着不大不小的官职。
老大王亨怒视了一眼端着酒水的侍女,吓得对方立马跪在地上,“果然是乡野村夫,整体除了享乐什么正事也不干!”
“大哥这话可就寒心了,” 刘羽打了个酒嗝,踉跄着上前勾住王亨的肩膀,“弟弟我这几日结交的可都是洛阳城响当当的人物,昨儿个还替父亲大人招待了北宫署的掌灯官......”
“住口!” 王赐抽出腰间玉珏砸向刘羽眉心,却被他偏头躲过,“父亲素日里连脂粉钱都要过问,何曾允许你在府里摆花酒?当我们王家的家规不存在?”
言罢几名家丁从将醉熏熏的刘羽架到院子中的板凳上。
本来还一脸无所谓吊儿郎当的刘羽,突然感觉到屁股一凉,顿时酒醒了几分,“不是,大哥你来真的啊!小弟我身子骨弱,不禁打啊!”
刘羽的求饶声根本吹不动王亨板砖般的脸,“二弟,王家子弟作风糜烂按家规应当如何!”
“回大哥,应该杖刑三十大板!”随后王赐接过家丁手中的木板,“为了让你好好长长记性,这次由我这个当哥亲自处罚你!”
眼见木板已经悬浮在自己的屁股,刘羽只好向那些还没来得及走的宾客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们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纷纷义无反顾的站起来,“那个王公子,我想起我家大黄今天要生崽了,我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就先失陪了。”
“我靠,白请你们喝了那么多酒,一群白眼狼!”
看着不停挥拳咆哮的刘羽,王亨失望的摇着头,“看到没,你结交的不过是一些酒肉朋友。”
啊……一声惨叫,很快第一大板便重重的落在刘羽的屁股上,“如今你身在官家结交朋友可不能再如草莽,今日大哥就好好教教你!”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作为一个“身强力壮”的现代人哪受到过这般苦,刘羽拼命挣扎,却无意间瞥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没有离去的家伙。
而对方也注意到刘羽发现自己,便轻轻放下酒杯,走上前去,“两位王公子,刘公子年少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能否看在文和的面子上,就先放过他这一次。”
“你是?”王亨回头便见一道黑影如墨汁渗入宣纸般从月洞门飘来。
他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浸在阴影里,半边脸被灯笼染成病态的青白。眉骨异乎寻常地突出,眉尾却细如游丝,斜斜挑入鬓角。
一阵低哑却清晰,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的声音传来,“在下贾诩,字文和。听闻刘公子为人仗义受邀特意前来拜访。”
刘羽摸着屁股踉踉跄跄的从板凳上爬起来,嘴角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自己钓的大鱼终于来了!
洛阳,皇宫中。
“文优啊,最近在这宫中还住的可习惯。”董卓懒散的躺在卧榻上,怀里的舞女正将盘中的珍果往他嘴里送。
一旁的李儒正轻轻拨弄棋盘上的棋子,但他的对面却没有任何对手,“主公,来洛阳之前我怎么嘱咐你的,进了这皇宫该把你身上的莽气收一收了。”
“是是是!”董卓不耐烦的推开舞女,一边将袍子随意系上一边说:“听说最近王司徒新收了一对义儿女?整个洛阳城都在传她那义女美若天仙,就连奉先也时常跑去瞻仰,你可知此事?”
“王府那边我已经派人去一探究竟了。”
“哈哈哈,知我者还得是你文优啊!”
可李儒却是一脸无奈,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眉头紧锁,当他将一枚白子落下后,无数的黑子即将面临被包围蚕食的命运。
“文优是在担心虎牢关的事吧……”董卓起身走向窗边,“放心,老子出了凉州就没想过回去,管他们有多少人,这战我必战,大不了鱼死网破!”
“非也,联军人数众多但心不齐不成气候,怕就怕我们之中有人怀着鬼胎。”一颗黑子突然变成了白子,而它身边那颗众星捧月的黑子却裂开出一条缝隙。
“啊呀!我知道你一直和奉先他不对付,可是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此次他主动请缨出征虎牢关是好事!你实在不放心,过几日的出征宴上我让华雄跟着一起去。”董卓揉着自己的肚子,将自己刚才吃的那盘珍果递到李儒的面前。
“尝尝吧,这中原的果子味道还是不错的,对了记得帮我把王允也叫上。”董卓言罢便摇晃着袖袍晃晃悠悠的离去。